漫长的一生(23)

桃花乖巧地点头。

付宜云用布,给女儿缝了个小书包。桃花年纪小,但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她知道,爸爸不喜欢妈妈,因为妈妈没文化。所以她要用功读书。爸爸最喜欢孩子读书。桃花很爱她的妈妈。

她知道妈妈不识字,在学校里认了什么字,便回家来告诉妈妈。每当这时候,付宜云便又羞涩又高兴。

何咏声依然故我。

他自私,刚愎且独断。他只在乎自己,不在乎别人。他的内心充满了傲慢和偏见,对自己的妻子。他轻视她,且不屑于了解她。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很失败,他内心一点也不爱自己的妻子。或许曾经有过一点爱,但早也已经消失了。他想过要离婚,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但他内心是个传统的人,有着极强的道德观念,这使他做不出休妻的事。古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付宜云陪他患过难,他们已成婚多年,有两个孩子。她是个尽责任的妻子,尽管何咏声嫌弃她蠢钝,但道德使他无法抛弃她。男人发达就喜新厌旧,抛弃贫弱的妻子。在何咏声看来,那是猪狗不如的人。这跟他的道德是相悖的,他内心鄙视那样的男人。可要他坦然接受妻子的不足,他又做不到。

他心中总有芥蒂。偶尔有女人同他调笑,说些风流骚情的话,他的反应也不是心动,而是觉得,这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她知道他是个已婚男人。能和已婚男人调笑的,能是什么正经的女人。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觉得这种女人还不如自己的妻子。至少,付宜云是个正经女人。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让何咏声感到些许乏味。

桃花上二年级时,何咏声得到一个机会,去小学做教师。其实他供销社的工作很好,待遇不错,又有福利,能保障一家人的生活。但何咏声还是动了心。他对教师这个职业,一直心生向往。出纳虽然好,但没什么工作成就感,整天写写算算,也不怎么与人打交道。他喜欢教书育人。教师也是吃国家粮的,有国家编制,身份也体面。就是工作地太远。

他心里渴望离家。

和付宜云在一起生活,让他觉得很痛苦很压抑。他们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交流,哪怕同床共枕,也只是背对背,不怎么说话。付宜云对他,只是小心翼翼,像个佣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但是她从不主动和他说任何心事。她整天一声不吭,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何咏声说什么话,她也只是:“嗯、哦。”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看的人着急。她不会笑,也不会生气,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怒哀乐。有时候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思想,有没有感情。

何咏声也就丧失了和她沟通的兴趣。他知道她怕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但何咏声不肯给她好脸色。

他觉得她不配得到好脸色。

付宜云对他好,他觉得嫌弃,心想:她是自知理亏,所以才巴巴地来讨好自己。她心里根本不爱他,只不过将他当作一张可以傍身,可以依靠的饭票。他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因此对她更加甩脸子,时不时地出言嘲讽她几句。付宜云畏惧了,不敢跟他说话,见了他就低着头,话也不敢多说,甚至有点怕他,有点躲着他,他心里更不痛快,心想:她有什么资格冷落自己。她果然是不爱自己的。她对他的好,都是装的,现在可算是露出了本性了。她现在都开始敷衍他,不跟他一条心了。

付宜云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讨好也不行,躲着也不行,何咏声总是看她不顺眼。她其实是会笑的。

何咏声不在家的时候,她对着女儿,经常笑。只是何咏声一出现,她立刻拘束起来,浑身紧张,不敢说话也不敢笑。她伤心和失落,也只在无人的时候,不敢被人看见。她确实不会发怒,她不知道要怎么向人发怒,她是个性子软弱的人,抬不起头也直不起腰。她习惯了受委屈。何咏声最终决定,辞去了出纳的工作,去任教职。

他去了本县的一个公社小学,叫元山镇,离本乡很远,要坐几个小时车。学校有分一间小宿舍,但只能一个人住。付宜云便留在老家乡下,夫妻异地分居。其实,也有把家属带去的。只是住得拥挤些,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不是那么方便。为了夫妻团聚,大家愿意凑合。同事们问起何咏声的家人,劝他把妻儿接到学校来一起住,何咏声不愿意。

他跟付宜云在一起过不下去,厌烦得很,早就想一个人住。并且,妻子让他蒙羞。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教师工作,不算太辛苦。教学职务,他也能胜任。工作之余,偶尔同事们打打牌,或者在宿舍看书,练练毛笔字。付宜云不在,他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整个人无比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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