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兄长驱赶,她又何必接受这门婚姻。此刻,她只能祈祷,恳求自己的丈夫,盼他心地善良,大发慈悲,能够容留她。她不求别的,只要有口饭吃。
她厚着脸皮,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回到家,和往日一样,扫地洗衣做饭。她将桌椅擦得锃亮,做好他最爱吃的饭菜,等到傍晚,何咏声回了家。
她羞惭地低下头,不敢说话,只是将碗筷摆上桌。她连饭也不敢上桌子吃,见他坐在桌子旁,便主动端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去洗。何咏声叫住了她。
她以为他是终于心软了,要叫她上桌吃饭。然而何咏声心如铁石,说出来的话让她绝望:“你走。”
她眼泪掉了下来。
她来到他身旁,跪地抓着他的衣服袖子,恳求道:“你让我留下吧。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
何咏声说:“我不需要你做饭,也不需要你洗衣服。”
她痛哭起来,摇着他手:“我做错了什么呀,你这么恨我?”
何咏声只是说:“你走。我不要你。”
他说:“我不跟骗子做夫妻。”
“我不是成心要骗你的呀。”
她流泪说:“你只怪我骗你。你也见过我哥,你是男人,你都拿他没办法,我能拿他有办法吗?就算你再恨我,咱们也是夫妻。我不是不要脸的人,我也要脸呐。你让我走,我但凡能有去处,我会回来找你吗?我没地方可去。你不要我,娘家也不肯收留我,我一个女人?你让我走去哪儿啊?我不想活了,你干脆拿刀杀了我吧!”
何咏声不说话。
她没法子了。她跑出家门,去找何咏声的妈。
此刻,她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公婆。好在公婆是维护她的,听说何咏声要赶她走,婆婆虽然跟儿子关系冷漠,但也没有对她撒手不顾。
婆婆留她吃饭,说:“你先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过几天我找他,跟他说说。”
公公也让她别走。妹妹秀英,十分怜悯她,忙着给她盛饭,搬凳子让她坐。
秀英说:“嫂子,你先在这里住吧,回头我帮你劝劝我哥。他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不会真的跟你离婚的。”秀英好奇地问她:“嫂子,你们在吵什么呀?”
秀英知道他们吵架,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何咏声的父母也不知道。付宜云嘴唇嗫嚅着,不敢说明。公婆相继去找了何咏声说话,秀英也劝她的哥哥。过了几日,婆婆和秀英一块,亲自送她回家。
何咏声没有再当着母亲的面驱赶她。他看起来,是接受了现实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然而他的脸上再也没见过笑意。他知道他这辈子,只能跟这样的女人一起度过了。就算他不想看她,不想碰她,他也不得不履行作为丈夫的义务,终身背负这个责任。此后余生,他都将是这桩不幸婚姻的囚徒。付宜云未尝不是囚徒,只是她没得选。她只想要活着,能活着就不错了。何咏声不甘心,他有理想,有憧憬有抱负。
她和往常一样讨好她,他对她没有好脸色。
他在门前干活,饭做好,她叫了几遍,他也不肯停下来。她端做好的粥给他,他不耐烦地挥手。粥碗被打倒,滚烫的热粥泼了她一手,她吓得浑身哆嗦。
他阴沉着脸,只是不讲话。他回家来,她连忙靠近,想帮他拍一拍身上的尘土。他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地上生着火盆,她一只手按到火盆上,头撞到了桌子角。
她手烫起了泡,额头流血,他也没反应。
她自己爬了起来,忍着痛,讪讪地退到厨房。
从她回来那天起,他便不再与她讲话。
这种冷漠,让她心惊胆战。无论她与他说什么,他都不开口。她只能每日小心翼翼揣度他的心思。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性格可以这样冷漠,这样难以讨好。他就像块石头一样冷硬,没有一丁点温度。
他无视她,将她当作没有灵魂的死人。这种生活让她感到窒息。
每一日,睁开眼睛,她都感到无望和恐惧。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冲她大发脾气。不知道哪一刻,自己就会被扫地出门。她想不明白,难道自己就这样遭人厌恶吗?她不是死人呐。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知道疼也知道苦。她只是不识字,不代表她不是人,没有灵魂和知觉。她知道自己正在被嫌弃,被虐待着。可是她能怎么办?没有文化,没念过书,不认识字。婚姻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如果可以,她也想读书识字,想有个体面的工作,凡事靠自己。她也想找一个好的丈夫,彼此恩爱,不用看脸色。他唯一对她说的一句话,是回家那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