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反而练得越发精进开窍,季君管不住,也便随他去了。
有了这样的好例子,季君自然是没体验过教笨小孩儿打基础,他兴致勃勃地蹲在乔横林旁边,捏他的手写了几个字。
乔横林的确笨,也没什么明显进步,季君又是个三分钟的性子,席地而坐,劝乔横林先来吃饭。
“不许吃。”俯身在下层书架整理书目的季鹤突然低斥。
原本已经撒开笔的乔横林一激灵,焦急地重新抓起笔杆,足足练了一下午,指节变得红肿,僵得厉害,他描的字愈发不能入眼。
“欲速则不达嘛。”季君笑劝。
“速,”季鹤扬声,很不认同这个字眼,“三十个字,一个字才五十遍,哪里称得上多。又不是年纪小。”
季君收回想要合上练字本的手,颇无奈,“你每次练字,都要练到手指握不住笔,不能按你这套标准要求小乔林,那孩子就是……脑子不算灵活嘛。你这个小师傅得手松些,心也松些。”
第九章 倒戈
季鹤别开脸,清理白天被顾客撕烂的塑封,语气听不大出来,“那就不练。”
“听听,别练了别练了,”季君夺走乔横林小手里的笔杆,把包里的鸡翅尖翻出来,另拿了瓶白酒,“这家翅尖酥得很,你看看这颜色,啧啧啧。”
季君不住咂嘴,抓着往嘴里塞,他扔给乔横林两只一次性手套,示意他一起吃。
“季鹤,帮我拿个酒杯来。”季君笑眯眯地喊。
季鹤停下手里动作,并未起身,全然当作没听到。反倒是乔横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要替季君跑腿。
到厨房门口没几步路,乔横林跑得快,却不得已在门口顿住脚步。
守株待兔的季鹤抓住乔横林的肩膀,脸色不悦地警告,“不许给他拿。”
乔横林被吓到了,表情呆滞地点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季鹤低头瞥他,心里莫名有气,将乔横林朝后推搡,“走吧,去吃你的东西。”
说罢季鹤先一步离开,换了衣服到浴室冲澡。
乔横林犹豫着转身,似乎是担心自己没拿回来酒杯,季君会发脾气。这无疑是他多虑,迟迟等不到他回来的季君直接酒瓶对嘴灌。
酒量差,喝得又猛,这会儿人已经晕乎乎地趴在棋盘上蒙着,脖子透红,发出沉重的呼气声。
乔横林蹑手蹑脚地从季君胳膊下拽出被枕住的练字本,又跪着摸索了许久,才在棋盘底下的地上找到季鹤给他用的铅笔。
这才对着塑料袋里剩余的鸡翅尖吞了几口唾沫,慢吞吞地拿起透明手套。
季鹤擦干头发,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时,迎面撞上门口的乔横林,眼睛半咪,等得都困乏了。
看到季鹤,眼神突然熠熠发光,乔横林连忙把本子翻到有字的最后一页,双手捧高,虔诚地等待季鹤的点评。
“季鹤,我不吃,我写,”乔横林顿了顿,接着说,“写完了,我只听、季鹤的话,你还教,明天,教我……好、好不好?”
乔横林笨到话都说不清楚,却十分“聪明”的发觉季鹤刚才说的是反话,又过于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尽管初来那天,乔横林一直记季君的好,然而现在他毫不犹豫地倒戈,跑到季鹤的阵营里说要做他最忠诚的小狗。
季鹤收拢指尖,接过乔横林手里的本子,往前翻了几页,“怎么越写越丑了?”
乔横林咬咬嘴巴,不好意思地歪着头,他时常观察季鹤的情绪,但有时候并不能摸清楚,因为季鹤说话会凶,但嘴角会笑。
季鹤没直接答应乔横林的求学,布置了明天的任务,“以后只抄儿二十个字吧,但还是要读认三十个,还有半个月开学,这样起码能听懂老师说话。”
乔横林满脸高兴地点头,盯着季鹤不撒眼。
季鹤忍不住错开乔横林的视线,将本子推回乔横林的胸口,“去洗澡去。”
乔横林的肚子不争气地连叫几声,他瞪大眼睛笑笑,小臂扭扭捏捏地挡住小腹,跑去把练习本塞回柜台下面的抽屉里,再折回来洗澡。
季鹤用毛巾将发尾蓄的水珠擦掉,就随他自然晾干。
尽管头发很长,他也很少用那个二十五块钱的笨重吹风机,举几分钟手腕酸痛,声音也吵得心烦。
不需要刻意打发时间,棋盘上还躺着醉汉和一堆垃圾,季鹤烦躁地用膝盖顶季君的肚腩,“要睡就到躺椅上去。”
季君昏着脑袋,迷糊听到季鹤的话依旧会做,在催促下慢吞吞地爬起来。
藤椅吱嘎几声,发出不堪负重的嚎叫,季君就这么把自己摔在这架十几年的老式藤椅上。
季鹤取了桌角叠得很整齐的一次性手套,擦干净桌上的酒水和炸油,塑料袋里还剩很多鸡翅尖,凉透了,颜色变得不如季君说得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