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生转身,走到裴宜跟前,伸手想拉他起来。
手刚触到裴宜的衣袖,就见裴宜双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钟母的丧事很快就办了起来,村里的人来了大半,钟母死的惨烈,没人有心情说笑,摆灵堂,安排人手采买的采买,去报丧的报丧,作为总督管,村长钟成双忙里偷闲,拉着老大夫一顿窃窃私语后,老大夫便找来了针线,在钟生的陪同下又进了钟母停灵地地方,尽量美观的将钟母那只快要被她砍断的手腕,重新缝合了起来。
老大夫刚收起针线,身后就递过来了一块白布。
老大夫和钟生齐齐回头,就见裴宜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手里的白布只有三寸宽,很长,老大夫会意,接过白布,将白布缠上钟母的手腕,替她遮住了那触目惊心的细密针脚。
老大夫嘴唇动了动,无力地说了声“节哀顺变”,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裴宜和钟生两眼相对,彼此的眼里都带着复杂的情绪。
裴宜嘴角扯了扯,实在笑不出来,干哑着嗓子问他:“怎么死的?”
钟生愣了几秒,回头看了眼钟母的尸体,又看了看裴宜,确定裴宜看的是他,而不是钟母后,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碗大的一块疤痕。
疤痕呈现粉嫩的颜色,显然是才长出来的新肉,那疤痕覆盖了整块心脏区域,裴宜自己就会中医,自然知道这伤有多严重,再想想钟生是去上战场的,结果不言而喻。
钟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也是?”只有死过又活过来的人,才会问别人是怎么死的吧?
裴宜抿着唇,眼眶又红了。
看他这样,钟生又迟疑了。
裴宜越过他,走到钟母床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给钟母磕了三个响头。
“娘。”他一开口便觉鼻子酸涩的厉害,深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才继续道:“儿子裴宜在这送您一程,愿您能和您的家人在地底下团聚,和和乐乐,再不分开。”
钟生也跪了下来,磕完三个头后,转脸问裴宜:“她是因为这个才自杀的吗……”
裴宜惨然一笑:“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哪怕他尽力装成钟小狗,一举一动都学钟小狗生前的模样,可他终究不是他。
装得再像,钟母作为母亲,也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个聪慧孝顺的孩子,并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个老实孩子。
钟生沉默不语,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做出外出十年性格大变的样子,这本就不是一个万全的法子,再加上钟母性情敏感,竟是早早就猜到了真相。
她本就深爱极了她的丈夫,若不是还有两个儿子需要照顾,她早就在当年丈夫死时就追随他而去了,苦等十年,却等来两个孩子都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死了,她实在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想通这点,钟生再看床上的钟母时,眼里便多了些动容与不忍。
裴宜跪在地上,突然咬牙切齿地道:“本来娘都相信我了!怎么就……”
他似有所觉,仇恨的眼神顿时落到了钟生身上。
钟生沉默不语,直直的与他对视。
良久,裴宜苦笑一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不怪你……不怪她……”
钟小狗与钟生死了是事实,他俩顶着原主的壳子死而复生,是老天爷的馈赠,并不是他俩故意为之,这事谁也怪不了。
钟母只是个普通的柔弱女人,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就是养大小儿子,以及等大儿子回家,她没了支撑活不下去,又如何能怪她狠心丢弃他俩。
清澈的泪水于裴宜掌心下肆意流淌,钟生不知如何劝,陪了一会儿后,他拍了拍裴宜的肩膀,起身去了外面。
到傍晚时,买棺木的人回来了。
第11章 新的开始
钟成双的妻子,也就是杨婶,带着村里的妇人们一起帮钟母梳洗换了新衣,整理了仪容,再由钟成双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一起,将钟母转移到了棺材里。
这个过程中,一身重孝的裴宜和钟生两人跪在灵堂里,随着钟母被男人们抬出来,请来的唢呐班锣鼓唢呐齐鸣,受到气氛感染,钟生都不自觉红了眼眶。
封棺得由儿子亲自来,裴宜和钟生一左一右站在棺木边,最后看了钟母一眼,亲手替钟母盖上了棺材盖。
随着男人们手持锤子开始哐哐钉封棺钉,村里的妇人们哭成一片,一个老婆婆拉了裴宜和钟生一下,提醒道:“哭啊!哭大声点!让你们娘也听听。”
裴宜面无表情看了那老婆婆一眼,没如老婆婆所说哭出来。
想必,钟母这会儿已经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家人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儿,他又何必用眼泪脏了她的轮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