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带着一队衙役帮着称重,赵时悦被曹善执委以重任,守着一箱子白银铜板,负责算钱,给钱。
张铁柱父子几人加在一起,一共种了两亩四分地的红薯。
大大小小都装在竹筐里,加起来一共收了两千六百多斤红薯,跟赵时悦果园里的亩产出,完全不能相比,少了至少一半左右,主要还是因为当初种得有些晚了。
不过张铁柱父子几人却快要乐疯了,当初定好的是三十文钱一斤,两千六百多斤,可就是八十贯钱左右,换成白银就是八十两!
张铁柱觉得自己三辈子估计都挣不来这么多银钱!
可这么多银钱却实实在在地就揣在了他自个怀里,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口都是火热的!
自家地里红薯是一根不剩了,连拇指粗的须子都没剩下,藤蔓也都是枯萎了的老藤。
张铁柱原本不贪心,可人都有那么一点野望。
他鼓起勇气凑到曹善执身边,小心翼翼问道:“敢问这位大人,不知咱们柳林村,明年还可以继续种红薯吗?”
明年再要种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去赵家的果园里剪藤条?
张铁柱他们还不知道,其实红薯的块根,也是可以当种子的。
曹善执倒是听赵时悦说过。
他原本只打算将大个的红薯卖去邺城,剩下的全部留下当种子。
开春的时候全部种在官田里,其他村民要压条移植的话,也只能去官田里剪藤条。
曹善执不苟言笑,公事公办道:“玉带河附近的八十六个村落都可以种,柳林村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种子有限,分配到每个村落的份额估计也不多。
再有就是,这红薯头一年量少,还算新鲜,第二年怕是就没那么稀奇了,所以收购价格估计会降,而且但凡是想种的村民,必须得提前签下契约,等到红薯收获之后,只能卖给县衙!
不过这些都是明年的事,如今也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张铁柱倒也没想太多,只听说柳林村还能继续种红薯,便已经很是兴奋了。
曹善执此时还不知道,他那位好叔父这会正等在邺城,打算仗着一个姓氏,要白嫖他的紫参果呢。
可惜曹善执是何许人也,能让你白占这个便宜。
后续曹善执是如何用一万八千斤红薯,换了曹绍安十八万两银子之事,暂且不细说。
只说薛巍一到京城,是如何地搅风搅雨的。
第六十九章
盛京城, 大靖最繁华之地。
薛巍又回到了乌衣巷里。
百年门阀,外面看着十分低调,院墙斑驳, 大门厚重, 长了苔藓的石阶上,沉淀的是肉眼瞧不见的家族底蕴。
进到门里, 庭院深深,奴仆成群,世代积累的富贵藏都藏不住, 梁柱上描着金漆,就连洗脸的水里也飘着各种名贵香料。
薛氏家主独爱菊, 自诩淡泊名利,可菊园茅屋里,却挂着烟纱霞光锦, 铺着玉白象牙席,摆着七彩琉璃屏。
三五个世家子,衣衫散乱,放浪形骸, 聚在一起服散饮酒, 畅谈家国天下,神仙妖鬼。
裴滉最是瞧不上此等“风雅”做派,薛巍却十分包容。
不管是雅的,还是俗的, 他全都吃得下, 玩得溜!
服了五石散浑身燥热, 大冷的天气只穿着一身皂白薄衫,歪靠在象牙席上, 容貌风流,看着比谁都像世外仙人。
薛氏家主薛岑是薛巍的堂兄,五十来岁的年纪,蓄着一把飘逸长须,模样清隽,手里捏着一把玉柄拂尘,就跟那快要羽化的道人似的。
偏偏就这么一个不喜俗物的“高雅”之人,头上却还顶着一个廷尉的职务,虽没办过几件正经的差事,也没好生去过几日衙门,但却是正儿八经的九卿之一。
薛巍心想:裴滉那厮骂这帮人尸餐素位,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对于堂弟丢了四宜城,薛岑没多少感想,只跟个神棍似的,掐算道:“天水破空,紫微南移,四宜城丢了便丢了,这北地六州,往后怕是要成荒芜之地,不宜久留啊!”
薛家祖籍在江南沧州渭河边上,北地变成什么样,跟他们薛氏倒也没多大关系。
事实上,薛家早已经跟驻守江南的康王慕容勉,达成了结盟。
如今就只等赵王攻破京师,彻底亡了慕容氏嫡支正统,渭河薛氏便要扶康王上位,好割据江南三州,与慕容氏共治天下。
薛岑神神叨叨过后,又关心道:“老三(薛巍在同辈之中排行第三),你自己回了京城,怎么没把弟妹和几个孩子带上?”
薛巍知无不言道:“裴滉占了尚砀,在那里施行新政,留了我家大郎和二郎帮着做事,我瞧着无聊,便自个回京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