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滉却故意吊人胃口道:“曹大姑娘带着人建水车,又教人盘火炕,你不是也去凑过热闹么,如此稀罕之物,还不值得你我看重?”
稀罕又怎样?水车于稼樯有利,火炕于民生有利,可对于社稷安慰,却也不过尔尔。
薛巍气笑了:“哼,姓裴的,你要再这般不实诚,可莫怪老夫不配合你。”
裴滉见裴安泰亲自捧着一个锦盒进屋,连忙服软道:“行了,行了,值得你我真正看重的东西来了,你急什么。”
薛巍也不见外,一把夺过锦盒,打开过后,见里面是一卷明黄丝绢。
再展开丝绢,上面并未书写半个字,只盖了一个朱红皇印。
饶是薛巍经历过大风大浪,也震惊得半天不能回神。
“哈哈哈哈……”
沉默许久,薛巍突然大笑起来,不可思议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仁宗看错了曹道元,却并未看错曹绍堂父子,慕容氏嫡支尚存,他赵王慕容珫又算个什么东西!”
薛巍满目嫌恶道:“打着诛奸佞的旗号,可行的却是强盗之事,纵容手下烧杀抢掠不说,听闻几日前,慕容珫还与东边的胡人有勾连,大约是想要跟胡人借兵,好攻打京师呢。”
裴滉不知此事,惊疑道:“真有此事?”
薛巍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裴滉扯着胡须,忧心道:“若真是如此,那决计是不能让赵王入京的。”
胡人若是掺和进来,百姓也好,士族也好,怕是都要遭殃,慕容珫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
薛巍抖了抖手中丝绢,笑道:“你弄来这个,不就是为了算计赵王,呃不,还要再加上一个郑郗。”
裴滉拱了拱手,奉承道:“知我者,薛兄也,可惜小弟实在走不开,不知可否劳烦薛兄帮忙去一趟京城?”
薛巍又笑了起来,矜持稳重半点不在,突然变得有些狡猾道:“浑水摸鱼、搅弄风雨这种事,怎么可能少得了我呢?”
这话不假,薛巍此人不好实干,最爱玩弄心计,这差使交给他,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两人在书房里又细细谋划许久,次日天明,薛巍便带着那盖了皇印的空白丝绢,兴致勃勃地前往京城去了。
只是他前脚刚离开尚砀,后脚消息便传回了四宜城。
四宜城府衙大堂内,晋王麾下的文臣武将多数在此。
梅令娆心头焦急,自顾自猜测道:“王爷,薛巍入京,肯定有所图谋,不能掉以轻心啊。”
曹绍安面带鄙夷,不屑道:“一个只知空谈享乐的世家子罢了,能有什么图谋,又能图谋什么?”
薛巍能图谋什么?一个名记史册的纵横家、外交家,你猜他能图谋什么?你一个在野史上只有寥寥几句话的小人物,竟然还敢小瞧他!
梅令娆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无法诉说,只神色真切道:“王爷,水车和火炕都是从武襄县传出来的,还有那紫参果,也叫红薯,可当主食,一亩地能产上千斤呢。”
具体是几千斤,梅令娆其实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出身小康,毕业后靠着姨母的关系,直接进了姨父家开的公司上班,又一步步爬到了经理的位置。
梅令娆打小就没去过农村,更不会种地,她甚至分不清韭菜和麦苗,不过红薯高产她是知道。
梅令娆下意识回怼道:“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曹字,曹将军何不劝劝你那侄儿,既然有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可莫要藏着掖着才是。”
曹绍安心想:我劝个屁,就曹善执那个天生反骨的小畜生,他能听进去谁的劝?!
可惜晋王等人都不会体谅他的为难,包括章氏家主在内,全都在劝他弄些红薯种子过来。
水车、火炕倒还是其次,亩产千斤以上的主粮,谁不眼馋?!
曹绍安禁不住晋王施压,为难了好几日,在得知邺城又有紫参果卖时,终于坐不住了。
却说另一边……
时值十月初,正是秋末冬初的时候。
枯草银霜,天地之间慢慢变得萧条,只有苍松翠柏还充满生机。
柳林村的红薯是七月初种下的,如今藤蔓上的叶片大多都已经枯萎发黄,地下的红薯也基本都不再长大了。
不管到没到收获的时候,反正都得收了。
曹阿姐离开的时候,已经将柳林村的红薯给全部定下,如今她人还在尚砀,便只能由曹善执帮忙盯着。
赵时悦闲着没事,也跟着过来帮忙。
柳林村的红薯有百亩左右,面积不小,好在人多,只大半日的功夫,就全部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