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骗自己都做不到了。
泪如同洪水般倾泻,她听着周围人的惊呼,低下头一看。
鲜血似红梅陨落,一滴滴出现在她月白罗裙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和一向最懂她心意的嘉庆子暗示自己没事,可没等开口,一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散落的梅花喷涌而出。
——首当其冲的便是躺在她对面的沈今川。
弱柳扶风的身形在空中摇摇欲坠,侍从连忙扑上去避免了自出生开始便一直自恃矜贵的侯府千金倒在地上的状况。
“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十几个人乱成一团,叽叽喳喳的叫喊声让人不寒而栗,如同沸腾油锅里迸溅进了水珠。
所有的准备预期烟消云散,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而一直瞻仰国公府尊贵,仰慕堂姐姐夫恩爱的薛家族女如同一摊烂泥一样环视这四周混乱的场景,只觉得如同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
这边是公府尊贵?
这边是夫妻恩爱?
这分明和她乡下吵嚷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分明和她爹娘面和心不和的模样百般相似。
原来,世家贵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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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酒醉缠绵,好似在梦中又回到了当年和薛闻成婚场景的沈今川一句句剖析着自己,随着一口鲜血朝他面上喷涌而来,也终究眼神缓缓恢复清明。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会是在这里,怎么会是薛阮阮?
“少爷,少夫人她……她吐血了……”
沈今川想他就是瞎子也知道薛阮阮现在吐血了,还听着旁人说,但他刚才是不是……拉着的是薛阮阮的手。
眼神晦暗难明,配上擦拭过后以及在脸颊衣料上出现的斑驳血迹。
他还有着酒醉后的迷茫,一个人冷静地站在纷乱的场景中,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看着薛阮阮昏倒中半眯着的眼眸,总觉得她还没有昏迷。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在众人喧哗声中将他的面子抛之脑后,让他成为笑柄。
但知晓了又如何?
真以为他还是从前被她玩弄于股掌中的沈今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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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穿着蓑衣被叫来的大夫迎着众人的期待只能摇了摇头。
漆黑的夜如同蓄满了墨汁,黑压压的十分骇人。
“内里虚亏,虚不受补半年已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少夫人身体康健的缘故了。”
本全心全意颐养天年的曹国公夫人郑丽珍因为儿媳病重也被惊动,听着这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既然知道病情,缘何不愿意治疗。”
“这话说的,究竟是我们沈家亏待了这位身体强健的姑娘,还是你这个庸医不作为,一直只拿着珍贵药物却不对症下药,借此贪赃枉法,谋财害命?”
沈今川的生母正在殷殷切切地哭她儿媳妇,若不是她身边在服侍的是她娘家侄女,一心想着做沈今川妾室的话,这样的伤心可能还会多一些真挚。
当着诸多的人,郑丽珍也知晓若自己不把事儿弄明白,恐怕外头会风言风语。
大夫就知道自己摊上这么一个不想活的病人实在是造孽,可眼下他竟然百口莫辩——谁家会相信妙龄女子就为了漂漂亮亮的,所以心甘情愿地不想活了?
“母亲何苦为难大夫?是非分明薛氏自己心里知道!”
“她……你……”郑丽珍摸不着头脑,拧着眉说道:“两口子过日子总会磕磕绊绊,不论你们有什么矛盾,她都是你的妻子,现如今她躺在病榻上,你又何苦这般刻薄?”
沈今川更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衫,墨发被玉冠束起,踏着满地潮气而来。
若非眼底压抑的暗涌和说出的话语,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为了爱妻,这才焦急赶到。
“啧,母亲,碰上这样头脑癫狂之人,恐怕谁都会难免有些脾气。”
“还不把东西给我带上来!”
暗夜里雨水四溅,脚下带着的泥水捕捉到一些灯
光,滴溜溜地跟着人走到热闹的内监里。
含桃和嘉庆子两个人见到被沈今川派人拎进来的东西没有任何犹豫地扑通一声跪下。
若是只有鹿胎膏,还好解释些,可后边的……
郑丽珍也是这般想的,当今陛下迎娶那么多世家贵女进宫,同一个家族内姑姑身居高位,侄女在宫里待选也是常有之事。
世家贵族有钱了不就琢磨着怎么延年益寿永葆青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