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在上一辈子在宫内相识,他虽然腿上有疾却并未完全不良于行。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阿昭姓乔,或许没准儿、保不齐、只不过是因为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又因为着急办公这才将她安置在东宫歇息。
即便薛闻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错漏百出、分外亏心,但这是她唯一能给乔昭找的理由。
用来解释这一切的疑点。
但很显然,这些理由没有骗过她自己,甚至连下一瞬都没有撑住。
侍女们随为首女官的一声令下,双手撑着漆红盘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鱼贯而入,即便再好奇殿内究竟是何人,但刻在骨子里个规矩让她们只半垂着眼眸。
看着一双白皙的足踩在猩红的、缠绕着繁复纹路的地毯上,显得越发清冷。
女官,也就是正六品东宫舍人阮柏为自家殿下在外来女主人面前尽情邀功:“姑娘您看,这些都是殿下早早吩咐过,根据京城最时兴的样式制成的衣衫。”
薛闻抚在布料上的手微微一顿,轻应一声,那双迎着绵延春水的眼眸未曾有任何喜悦。
“就这件吧。”
阮柏想,坏了,真如她猜测的一样。
但不用怕,她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风姿俊朗,又不好色,品行上佳还能文能武,总有优点能让人心动吧?
难不成世上还有男子比太子殿下还要好,才会一辈子念念不忘不成。
阮柏刚调整好自己,薛闻便已经挥手让人退下。
倒不是薛闻无情,而是她从来不习惯被人用眼睛看着,一览无余的被服侍,幸好她随手选的这一件穿起来还算简单,只在裙头绣了大朵大朵快要呼之欲出的白牡丹。
淡淡的皎月白广袖装点着,等她换好后屋内就那一位女官在等候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她衣衫换得快,但等她换好后外头的阳光还似在那儿,但精神头早就跑没影了,月亮开始往上偏移了,显得殿内的连枝灯越发明亮。
“我是怎么来的?”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被一下下地梳好头发,这位女官的手比查查轻快很多。
薛闻透过镜子看着身后人见她主动好奇,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而后说着:“姑娘是被殿下亲自抱回来的呢。”
又见薛闻轻轻“哦?”了一声,最知上意的官员认为自己摸到了新主子的脉搏,连忙说道:“姑娘放心,殿下对您一往情深,身边从无二色。”
“您就单说这个寝殿,原先太子殿下大行整改,想必全都是姑娘的喜好。”
镜中的人乌发如云,随着阮柏的妙手很快地挽起一个发髻,簪上一支赤金玲珑步摇,薛闻看着自己在他人口中的“例外”,眉宇间却紧紧皱起。
藏在衣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陷在血肉中烙印出半圆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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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明来得极快,按照时间来说宫人刚去禀报,他便一下没有耽搁得过来了。
容色极盛的少年好似重新被装点过一般焕然一新,连靴子上镶嵌的宝石都能折射出光芒,他眉眼带笑,面含喜悦,好似单纯赤诚、没有任何心事。
“阿闻!”
眼前人并没有那么单纯在她意料之中。
但眼前人能有这样一个身份她属实从来未曾想过。
薛闻回头,拧眉淡望,不可置否地看着眼前之人。
好似透过时间的洪流找到原本人性本恶含笑看着他人癫狂哭泣,却会为她拭泪的少年。
服侍她的人说的话语,即便她有心试探能够吐露这般良多也只会因为他的授意。
随着秦昭明而来的还有身量长了许多的那两只狼崽
子,嗅到熟悉的气味,在薛闻脚下撒娇。
薛闻怀揣着最后的期待,声音如同腐朽的琴弦喑哑:
“或许,我该称呼您一声。”
“——太子殿下?”
秦昭明张了张嘴,急匆匆地解释,委屈的和下头得不到主人爱恋的小狼崽一模一样:“你听我讲,那时候我根本无法说出真实身份,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她一步步走到秦昭明面前,她站得笔直,眼中却有暴雨将至。
薛闻想,她当然知晓他不是故意骗她的。
但他骗的又何止只是这个身份啊?
永昶帝兴科举、驱匈奴、抑世家……居功甚伟,大刀阔斧大兴改革,可他生平最大的遗憾并非不良于行,而是……
他崩在继位后的第五年,及冠那一年春天。
而后,定襄王遵遗旨册为皇太弟,继位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