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汤则镇一出手,绝对不像秦旭一般连自己尾巴都扫不干净。
他会布下天罗地网,做下即便天大的利益都在他那里,依旧如沐春风不偏不倚地为太子哭丧——他扶持的皇子最大的对手都已经没有了,朝堂上他的派系已经赢了。
没人想为输家报仇,都忙着改换门庭。
但显然,这事错漏百出,甚至薛闻都能够自己跑出来,绝对不可能是汤则镇这个老狐狸下的手。
“薛府……”
秦昭明眉头拧起
,想起上元宴会上见过的那位姓薛的,脑海中忽然想起跟在薛闻身边的人支支吾吾,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想复杂了。
不是汤则镇,而是薛闻……主动去的。
他看了一眼京城防御司统领:“你去查查,他家女儿的姓名。”
又在人奉命离开时收回命令:“不,不用查了,将薛侯弄清楚。”
他有千百种方式查清楚蛛丝马迹,将一个人从小到大能够经历的所有事
薛闻身上一直有着谜团,她有着并不显眼的京城口音,眼里翻涌着的悲悯好似神明临世,偶尔的笨拙又分外可爱。
他不去想那些阴谋,这些与薛闻来说太远。
可若她真是那位薛侯有亲,那她从京城逃出来而后又从家中逃出来,该经历了什么样的绝望啊。
要知道……他刚开始见到薛闻的时候,那人笨拙地连多说几句话都要看他眼色。
后来侍从远远跟着,他隔着粉荷色褶皱纱幕凝望着殿内安睡的人影许久,才移开视线,好似恋恋不舍一般。
“走吧。”
书房内,还有许多他应该面对的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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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闻睡足后幽幽转醒时已是日落黄昏。
腹中饥饿加快了她的苏醒,脑袋才方觉清醒过来,她盖着不薄不厚的蚕丝软被正好睡在阳光中,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余晖似金光倾泻,透过百蝠窗一路泼洒到她身上,投下一个个光斑。
她在半醒时睫羽轻颤,下意识将手掌挡在眼前,害怕明亮的阳光会让她沁出泪珠。
但等薛闻清醒时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多余。
她的角度被床帐弄出一个刚巧能够遮住她视线的弧度,轻纱曼妙,却能将刺眼的光变得柔和。
薛闻心下好似被羽毛轻轻搔了下,软得不像话。
她身上也不是今日穿着的那一套衣衫,而是换了轻薄绸缎的寝衣,等光裸的足尖踩在暄软的地毯上,薛闻环视四周,将整个房内尽收眼底。
这个房内,不,不应该用房内来形容,应该用“殿”。
虽然未曾用富丽堂皇直接覆盖,但也不似寻常人家就寝院落小巧。
即便做了很多的整改将一切陈设看起来并未有打上内府局器物的生冷,但有些奢靡之物从诞生开始便已经分成三六九等。
最好的归于皇族,其余的归于顶级世家,其他的末流在上头赏赐之下可以沾染这无上的荣耀。
但显然,拥有宫殿规格的这里,并非上头露出的仨瓜俩枣。
也不属于……一个没有站稳脚跟的世家子。
薛闻一个人在余晖中立着,失神看着距离极近的连枝灯点燃的点点烛光,在黄昏刺眼的太阳下也能分庭抗礼。
她发了一会呆,窗棂透气用的缝隙内透出来的风还带着初春的冷冽。
很凉,凉到她心窝里。
但转眼,外头脚步声传来,若非薛闻心有警惕恐怕不会捕捉到。
那人穿着一身窄袖鸡心领上襦下边配着一条十八破裙,行走间非常妥帖干练。
她见薛闻已经苏醒,并且这样站在床榻前眼底有些吃惊,但很快便调整过来欠身行礼:“姑娘醒了?臣马上派人禀报殿下。”
薛闻心下一沉。
殿下,这一个只出现在皇族的称呼绝对不会出现在第二个家族头上。
臣。
一个在宫外能用得上有品阶女官,在今年,薛闻只知道两个人。
脑袋中思绪万千,但面上薛闻点点头,轻启唇瓣勾勒出一个弧度:“劳烦先为我梳妆吧。”
只有两个人,一个身为长子早早封王,享受亲王权柄却在帝王偏爱下迟迟未曾就藩;
一个,如今贵为太子,却在今年有一场大病,在所有人都说太子殿下活不成的时候他会以雷霆之势登上帝位,清扫世家门阀。
这两个,不论怎么想都不会将他们放到乔昭身上啊。
毕竟南王在他们上辈子相识之时已经“死亡”,绝对不可能是那个罪恶滔天的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