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太幸福,幸福到他几乎忘了,他跟云儿都并非这里的人。
也对,没有三媒六聘的婚事总归不太体面,他要给云儿的必然都是最好的。
谢承弼走到床边坐下,床不大,他只能坐一个很窄的边,趁着月色将薛琅垂在床上的墨发一圈圈卷在手指尖。
“云儿,等回去我娶你可好。”
薛琅眉眼间没过一丝厌恶,娶他为后这些话,闻景晔在床笫间已说过多遍了,被闻景晔压久了,他实在是听不得这些将他当做女子的话语。
不过屋内黑暗,谢承弼并未瞧见薛琅的脸色,只自顾自沉在自己的幻想中。
“到时候我定登门拜访伯父伯母……”
薛琅打断他,“我无父无母。”
谢承弼静默好半晌,迟疑道,“那我有吗。”
“你家世显赫,父母健在。”薛琅顺势躺下,盖好被子,“我要睡了。”
“好,好。”
薛琅翻过身,听着身后谢承弼站起来回到自己木板上躺下的声音,闭上了眼。
谢承弼是个有什么都明晃晃摆在脸上的人,他并非看不出来。
薛琅必须承认平淡的日子足够吸引人,可他这样的人,本性并不纯良,穷日子他过够了,也过怕了,若要选择,他还是会去够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
过了两日,一辆牛车,谢承弼与薛琅就这样下了山。
春雨绵绵,天气渐暖,自春猎回来后,闻景晔性情殷勤不定,近身伺候他的人做不好事动辄打骂,还有两个宫人直接被下令打死了,说是嚼舌根骂薛琅媚上欺下,死的好,一时间皇宫上下人人自危。
“曲公公,您跟陛下关系是最好的,就体谅体谅小的吧。”
曲嘉文接过他手中的茶,偏了偏头,那太监便感恩戴德的出去了。
近身伺候皇帝的,也就只有曲嘉文能说得上话,自春猎回宫,皇帝身边的人几乎换了个遍,只有曲嘉文没动。
曲嘉文将刚泡好的观音茶放在闻景晔手边,地上丢了一堆的折子,不用看都知道是让人顶替薛琅位置的。这么久没有音信,大家都心知肚明,薛琅八成是没了,然后皇帝不这么想,他自己派了贴身护卫去找,飞鸽日日都传信回来,闻景晔就靠着这些千篇一律的信过活,期望着哪天能看到薛琅有消息的信件。
他手里摸着那个缺了一角又用玉料黄金补上的玉玺,喝了口茶,又强打着精神去看其他折子。
殿内一时死寂。
曲嘉文静默片刻,忽然走到闻景晔身侧研起磨来。
“你一直盯着朕,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景晔批完折子合上,抬头瞥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陛下受累了,奴才看着于心不忍,如今后宫空缺,陛下是不是也考虑考虑大臣们的提议。”
闻景晔面不改色地拿了下一本折子掀开,“你的意思是让朕选秀女。”
曲嘉文垂着眼,手里却悄悄攥紧了墨杵,“陛下身边儿若是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闻景晔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提笔写了个阅字,他脸色始终淡淡,曲嘉文也揣摩不出他的意思。
见他不说话,曲嘉文又道,“陛下若是不喜欢妃嫔,奴才也能找几个貌美的少年来伺候陛下。”
闻景晔对薛琅的宠爱从来不避讳曲嘉文,他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又要说朕的不是,”他忽然看向曲嘉文,眼中带着某种深意,“何必舍近求远,不如你来伺候朕。”
曲嘉文顿住,心头忽然一跳,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冲昏了头脑,无声的张了张嘴。
闻景晔嘴角含笑,“你心中应当是这么想的吧。”
曲嘉文清醒过来,辨出他神色中的讥讽后忽然跪在地上,脊背伏得很低,“奴才不敢。”
第八十章 柴房秘事
闻景晔伸手掐住小太监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露出那双惊慌无措的湿润双眼。
太监是挨了一刀的人,生的雌雄莫辨,声音尖细更肖似女子,薛琅生的是一等一的容貌,却与曲嘉文截然不同。
“朕从前似乎没同你说清楚。”闻景晔执起他的手,慢慢将玉玺放进那柔嫩的手心中。
曲嘉文慌极了,一边推拒一边看着门外,根本不敢碰。若有谁瞧见这一幕,恐怕他就没命活了。
“兰玉于朕来说,并非是什么可以随意抛弃的东西。”
“奴才,奴才知错,陛下饶命。”
他叹一口气,将曲嘉文全然不敢碰的玉玺收了回来,随意磕着桌角,发出轻慢的,笃笃的声音。
“你错在何处。”
曲嘉文再次跪伏下去,急急道,“奴才不该妄自揣测圣意,奴才不敢肖想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