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塔+番外(98)

这是秦妍在京城收到的最后一件礼物。

朱槿送她马车离去,回过头时远远地在路边旱柳树下瞧见一个人影。

怕秦妍发觉,赵泽兰过来后便叫马车回了府,眼下朱槿只好大发慈悲的将这个玉人捎上一程。

朱槿道:“秦妍离京,没有同你们说吗?”

赵泽兰道:“没有,她同母亲说想一个人走,只留了书信,分别给了含意和兹华。”

“没有给你的?”朱槿疑惑。

“没有,”赵泽兰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不骗殿下。”

朱槿没有再问,赵泽兰紧接着含笑道:“看到殿下与阿妍今日相处,我很高兴。她并非是个坏孩子。”

朱槿道:“我知道。”

“不过,”赵泽兰的笑意低落下来,“也有几分失落吧。”

“殿下与阿妍相处的这般毫无芥蒂的模样,和我每每见到昙佑法师的感受似乎截然不同,我不知应该自惭于殿下还是……应该为自己感到半分难过。”

“抱歉,殿下。”

赵泽兰微微垂下眼,视线从朱槿脸上移开,看向马车的一处地面。

马车内一时无言。

赵泽兰再抬起头时,已经平复好了心绪,想再要对朱槿笑一笑,身子却忽而一顿,迟迟未曾转身面对她。

——朱槿抓住了他的衣摆。

那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并未经过思考的情急之下所做出的动作。

但朱槿短暂的恍惚过后,并未收回,与昙佑身畔常年萦绕着的沉檀与香火混杂着的香气不同,赵泽兰身上的气息是温暖浅淡的。君子入世,香草佩玉。赵泽兰就是尘世中那一个浸润着香兰的美人君子。

朱槿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赵泽兰终于转身,看着她略显局促的模样,露出无比温柔的浅笑。

朱槿松开手,马车也恰巧在那一刻停了下来。

她低敛着眸,似乎没有亲自送他的打算。

赵泽兰道:“多谢,殿下。”

身旁的位置空了,马车再次前行,但赵泽兰的余温仍旧留在那里。

他曾多少次盼望着自己的回音呢,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个方才那般微小的动作。

朱槿应该明白的。

她也曾经像赵泽兰那般,无比渴望着那一个施舍般的回应。

与自己不同的是,朱槿没办法像赵泽兰那般,永远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赵泽兰对自己的感情会在这样一遍遍等待与压抑中消失吗?如果赵泽兰对自己的感情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等到那时,朱槿与昙佑又会变成何种模样?

朱槿还可以想象下去吗?想象着,一个在你过去十几载陪着你长大的人就此消失在你的生命里,想象着自己会淡忘他,变得与如今的自己全然不同的模样,想象着自己在大漠的对面,变成一具争权夺利的工具,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人死去,无数人相残,何太妃会为自己难过的……

到那时,自己还是朱槿吗?

祖母……

您救下魏佑冉时,可曾想过今日他之于我的残忍呢……

您定下与定云侯府的亲事时,又可曾想过于赵泽兰的残忍呢?

为了昙佑的传衣之礼,何太妃带着朱槿提前到了灵山。

崔质代替朱瑜前来观礼,不少大臣闻风而动,也纷纷来到了灵山。

昔日济惠圆寂之后,留下的舍利便被灵山藏入灵山塔中,济善是代替师弟为弟子传衣,是以并未将地点选在灵山寺,最后选在灵山塔下。

这是昙佑获得新生,也一日日长大的地方。

同样是,守着朱槿长大的地方。

晨钟敲响时,灵山塔下已经一切准备就绪。

深秋的京城昼短夜长,晨钟敲响,天光却还迟迟不愿出来。

但寺中青灯点点,垂着灯笼的马车也徐徐沿着山道抵达寺门。

如海这次没睡过头,一早便提着灯笼去了山门等待。

朱槿长跪在镜前,让长青给自己梳妆。

镜中的自己一身朱红华服,乌云般的发丝高高的挽起来,翠羽明珠,霞明玉映,满目华美。

她不由得想起几月之前,自己还曾为了这些华美而微妙地自卑过。

然而如今换了自己珠钗耀目,却又觉得如此稀松平常。

她是公主,随便一件绣裙便已经是寻常人出嫁时都难以达到的精美华丽,今日容光熠熠,光彩夺目的一副打扮,便是出现在任何一处喜堂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长青替朱槿带上最后一只红珊瑚的耳坠,朱槿看向窗外朦朦的天色,起身走出门外。

昙佑站在院子里,穿着崭新的青色僧衣,回头望她,一双寒潭般的眸子仿佛也被她照亮,隐约映出她的影子。

那道流星般一闪而逝的亮光太过迷人,在脑海中与昔日朱槿趴在灵山塔高高的窗台上遥望京城烟火,眼中流光溢彩的绚丽火光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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