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那样真挚而热烈地喜欢过,就连喜欢本身,都是美丽的。
这样的美丽,足矣让她在痛苦中活下去。
“但是赵泽兰,你不能用你所定义的‘幸福’来理解我的幸福。”朱槿接过他的帕子,抹过眼泪,对他道,“我要做的事,就是我觉得我能够做的最正确的事。”
尽管不聪明,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是,”赵泽兰垂下眼,“所以,我只是希望殿下也给自己多一点机会,不论何种境地,我愿意成为殿下的退路。即使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我都会试一试。也请殿下,能够留下更多余地,令泽兰不至于到最后依然要抱憾而去。”
朱槿道:“赵泽兰,在我眼中,你并不平庸。”
他是那般敏锐,即使不知内情,却也从蛛丝马迹之间,看出了朱槿与昙佑的不可及,又在朱槿刚刚做出决定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朱槿与阿必赤合的交往,是她觉得应该做的事。
就像她准备用和亲去报答这具身体的公主之尊,报答朱瑜的兄妹之情,也报答国朝百姓对朱氏王朝的供养。这是她觉得一个公主应该做的事。
她的私心已经毫无转圜之地,一切在她面前被揭开时,她最想要的,是这份“自由”。
不亏欠的自由。
但是赵泽兰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这也是一种残忍。
对自己的,对他的,对每一个爱着朱槿的人的。
朱槿想,如果自己再无情一点就好了。
如果自己再无私一些就好了。
她不会去在意自己会嫁给谁,会有怎样的人生,她满心满眼只有那一份发自内心的“自由”与“大义”,她就不会为这份和亲的事业痛苦半分,这样,她所流传的故事便不是昭君出塞,而是文成公主。
这样,每一个人都会得到幸福。
朱槿希望他们得到幸福。
就像赵泽兰在听见朱槿的那句话时,流露出的样子。
幸福的样子。
温柔美好到无以复加。
十月。
吴太后生了一场病,朱槿陪着何太妃去了清宁宫。
吴淑函正从宫里出来,遇见她们向何太妃行了晚辈礼,便带着人匆匆离开。
朱槿与她点头致意,进了清宁宫闻见了淡淡的药味,莲心站在一旁,而姚绻在吴太后榻前,手里端着药,正一口一口地喂着躺在床上的吴太后。
见到朱槿与何太妃,吴太后笑着缓声道:“你们怎么也来了?素心,快给太妃与长公主看座!”
姚绻暂且搁了碗,面对她们行礼,主动退到一旁站着。
她如今可称一声宠冠六宫,毕竟朱瑜不怎么来后宫,一旦来了却必定在明华宫。
后宫之中有的是见风使舵的人,就像当年映秋殿变成冷宫后,每日伴着朱槿的,也只是些看她可怜的老宫女。方嬷嬷当年给他们都安排了一个好归宿。
姚绻自己受宠,莲心又在尚宫局,再加上朱瑜的推波助澜,在宫中没了先前那般被动。
尤其是北边流民得到安置,李献手里的粮食卖不出去后,被几个徒弟讨着要债,小李公公投的钱最多,发现收不回来本时一改素日对李献的巴结讨好,几个胆子大不怕死的甚至去了莲心那里告了李献的状,莲心又转而交给淑妃,高炜求情,朱瑜便只打了李献二十板子逐出宫。
小李公公原先跑过几趟尚宫局,但却不是找田尚宫,找的是莲心。
田尚宫和莲心却都不待见他,他可算聪明一回,转头去了明华宫。
听闻田尚宫几日前来过清宁宫,转眼吴太后便病了。
朱瑜第一时间叫了太医看过,开了方子,过后匆匆去处理政务,吴皇后提过要来侍疾,太后却道她为人沉闷,不如新来的淑妃有生气,讨人喜欢,偏偏叫了姚绻过来。
眼下姚绻穿着素服,发髻简单,一张面孔却依旧如出水芙蓉般妍丽。
她扫过何太妃和朱槿,便立马又低眉敛目,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吴太后像是没看见她一直站在那里一般,没一会儿便与何太妃有说有笑的谈了许久话,时不时还问起朱槿几句。
直到又有人进来问起传膳的话,吴太后才回过神一般,道:“哎呀,哀家都忘了淑妃陪着站了这么久。好孩子,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姚绻含着笑,“妾见太后娘娘高兴,倒觉得太后的病情好转许多,便不敢打扰。”
她眉目温顺,从容带笑。
吴太后道:“恐怕真是高兴些才好,否则人老了,身体多多少少出些问题,还要整日愁苦,怕是这病还未拖垮自己,自己便先拖垮自己了……哀家也是要托你尽心照顾,今日便也留在清宁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