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兰意外的让人感到热忱温暖,问过如海的戒名,便一口一口“如海小师傅”叫的熟稔起来,最后还是如海受不了,让他直接叫自己的法名。
走到山上时,旭日已经东升,进入寺门的青墙,赵泽兰眼前的景色忽地明媚起来。
不远处就是巨大的灵山塔,塔下的青墙内桃林繁盛,一片一片的红云飘在灵山塔矗立的底端,相互掩映,构成璀璨夺目的春光。
青松焕然,菩提流芳,皆因着一片桃红而鲜活起来。
如海笑着,“其实你来的赶巧,这片桃林今年开的比去年晚些,早些天有不少香客绕了远路过来,不曾见到今年如此绚丽之景。”
赵泽兰沉浸在这片红云里,只觉得空中仿佛满是桃花浅淡悠远的香。
“我上回来这里,还是因为太皇太后仙逝。”
他忆及往昔,如海的笑微微淡了些,“我来的晚,辈分低,尚未见过几回太皇太后,却记得太皇太后逝去时,是嘉和元年春。”
赵泽兰微微顿了顿,应和道:“是,是今上登基的第一年。”
如海心里有了一点怨气,没有往后答话。
赵泽兰回身看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叫他抢了先,“定云侯夫人今日来寺,只是为了祈福吗?”
赵泽兰答道:“公主今年重孝已除,肃王已经上奏中秋时回京,母亲想见一见何太妃。”
如海纠正他,“长公主。”
赵泽兰苦笑,“是。”
如海低声嘟囔,“不知道的还以为肃王才是嘉宁的胞兄呢……”
小厮在后听的清楚,眼观鼻鼻观心直觉倒霉。
他可算是知道世子为什么要偏偏找这个小和尚了——怎么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与嘉宁长公主熟识的僧侣呢?
当今的朝廷很少有人想得起来今上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自贤妃逝去,这一对兄妹一个由吴皇后抚养长大,一个在敬仁太后膝下,常年随太后在寺庙清修,远离京城,一年到头都难以听到她有什么消息。
直到前几年太皇太后仙逝,不少年轻的子弟才知晓这世上还有一个嘉宁公主。
那时人们以为今上纵使与这个妹妹说不上亲密,却好歹会把她接回京城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养着。
然而并没有,今上那一年来过灵山寺,却根本连嘉宁公主的面都没见过。
还是敬仁太后为公主打算好了后路,留下遗诏,公主改由何太妃抚养,与定云侯世子赵泽兰定下亲事。
肃王朱熙正是先帝的第三子,为何太妃之子。
嘉宁自幼受太皇太后抚养长大,自愿替太皇太后守了三年的重孝,今年八月,恰好是太皇太后逝去三年的忌日,也便到了嘉宁除服的日子。
除服之后,嘉宁的婚事也就该提上日程了。
第三章 折花
“昙佑,真的不能去吗?”
女孩那身素白的锦缎沾了浓黑的墨点,落在旁人眼里异常刺眼,而自己却像是看不见一般丝毫不在意。
她的桌案正对着灵山塔的窗户,往外一望便是一片弥漫芳香的桃红纷纭。
此刻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却不停,歪歪扭扭地写着字,双眼却乏味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语气希冀又哀求。
长青立在门口,用尽了力气憋住自己的笑声,偷偷望着蒲团上的僧人作何反应。
他手握念珠,木鱼的敲击声沉缓有序,也是一番全然未闻的模样,连那双澄明的眼都未曾睁开。
朱槿一番做派一心多用练的纯熟,身体的每个部位各干各的,是连昙明都再敬服不过的。只是昙佑偏偏喜欢拘着她带在身旁,不肯放了她天性的散漫。这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每每昙明也总是爱莫能助。
朱槿见昙佑不理自己,对长青使了个眼色,长青无奈,刚想说点好话为自己的公主争取宽大处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先被昙佑打发:“长青,长松现在还未回来,恐怕是何太妃那边遇到了难处,你先去帮帮他吧。”
朱槿心底寒凉,果然听见长青抑制不住的欢欣透出言语,“是,奴婢这就去。”
朱槿看向她,长青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嘴角却要翘上天。
等长青几乎是连蹦带跳的逃离了房间,朱槿把眼睛收回来,转回头继续看着外面的红云。
“……没有人会喜欢一册册佛经的。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
朱槿忽地说。
木鱼的声音停了下来,昙佑叹了口气,“太皇太后便喜欢佛。”
朱槿放了笔。
她的字实则很好,就算是一只手写下来也看着整齐。昙佑却走到她案边,看着这些纸摇了摇头,“下回再抄一遍吧。”
朱槿仰头看着他,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我不想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