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你们说得倒容易……”
边上不知是哪位大臣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
方清平往这边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看不出是何态度。
陈希言拜下:“国民赤子之心,一腔热血,以草民为首,愿效班超、终军,投笔从戎,请受长缨。”
这下众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连脸上的惊讶神情都是如出一辙。
程荻之外的另一位礼部侍郎是方清平的门生刘铭圣,年纪已经不惑,是今年秋闱地评卷之一,也是他将陈希言的文章单独摘了出来送到了朱瑜手里,对待小辈一向多有照顾,连程荻都受过几回提点,闻言最先出声:“你可是今年京中秋闱的头名!沙场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他看向朱瑜,出列一拜,“陛下!鞑靼犯我边境,确有其个中缘由,万民赤子之心也有其可贵,但还望陛下三思,此时兴起战事,恐逼鞑靼与瓦剌联手,与我朝并不利啊!”
定云侯也随即出列,“禀陛下,老臣以为,城池确要收复,和亲之事也不可取。嘉宁长公主仁善温婉,深得万民敬仰,若她因此和亲鞑靼,乃是寒了百姓的心啊!”
朱瑜坐在高处,状似沉思,并未发声。
胡徇文看着此时场面,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若天下像陈公子这般的人真的愿意赴沙场报国恩,也该给他们一条路。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北漠终究是因粮食气候而不得不南下,眼下鞑靼有求和之意,又是因内乱而先行犯境,何不趁此机会,助其平叛,既削弱鞑靼,又可趁此机会,反攻瓦剌。”
陈希言看向胡徇文,他斑白的双鬓仍旧染着几分凌厉的勇武。
再望向高台上的朱瑜,眼见着帝王总算露出一点笑意,问:“方阁老,程阁老,你们以为呢?”
方清平看见朱瑜的表情,沉吟道:“如胡大人所言,与北漠一战确实避无可避,就算只是提前准备也是必要的。”
沂国公则道:“准备战事先不谈,鞑靼动乱,就算由中原扶持了新汗,又如何保证这个新汗便必定愿意与中原友好呢?”
朝堂上再度沉静。
徐溶月看见程荻拿着笏板的手隐隐有着想要动作的趋势,压着眉去瞧他,而程荻却像是看不见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最后还是出列道:“臣以为,阿必赤合可为新汗。”
还不等英国公说话,沂国公便已经转头怒道:“说的什么胡话!你与阿必赤合相处多久?人心还隔肚皮呢,又怎敢替一个异族人担保!”
英国公也道:“程大人年少,自然不知人心险恶,阿必赤合再怎么样说着学汉学,也终究是异族,怎可随意信之?连肃王都不敢替他担保,谈何你呢?”
程荻刚想说话,徐溶月听到“肃王”一词,忽然察觉到不对,底下也有官员恰如其分地问起:“话说回来,怎么今日不见肃王殿下?”
“啊……”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朱瑜的脸上露出浮夸的歉意,“朕忘记同你们说了,阿必赤合出逃,朕令肃王去追他,已经让他离京了。”
徐溶月错愕,望向朱瑜。
其他人更是一度呆滞。
朱瑜说了什么?
他说阿必赤合出逃?肃王去追人了?
第五十九章 饮鸩
回到英国公府,徐溶月立即吩咐:“给云王去信,粮食价格可以按去年的粮价收。”
英国公换下朝服匆匆赶至儿子身边,道:“这肃王不是一向与今上不和吗?如今这个时候,今上还敢放他回封地?”
徐溶月凝眉,“何太妃还在皇宫。肃王与今上再如何都已经不可信了。”
“溶月,别急,京城的钱粮都在我们手里,禁军是胡徇文把控,但哪家哪户没几个自家侍卫。最近的都督府赶路还要好几里地呢。”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用强的把控京城。
徐溶月却看了父亲一眼,一字一句道:“世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京中除了府卫还有方家、夏家。虎符在朱瑜手里,我们需要边境藩王的支持。”
“云王自顾不暇,肃王本应是最好的人……剩下的南边没什么兵权,北边又不成气候。阿必赤合不能活下来,一旦开战,朱瑜要对付的就是我们。”
英国公闻言面露忧色,“可之前……”
徐溶月的脸色阴沉下来。
阿必赤合与朱熙连夜出了京城。
难怪朱瑜说会派人来接应。
朱熙撑着剑从林子后面走回来,抹去脸上的血迹,阿必赤合脸色也不好看,长卷发乱糟糟的,一点没了入京时的悠闲自在。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不满。
朱瑜可没说过他放走阿必赤合的理由是“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