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南又问了一遍。
她才哽咽着开口道,“师兄是自愿的,他用自己的命,救了席瓦。”
“他从来不在意是人还是妖,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他当成亲生儿子的孩子。”
苍南额角青筋凸起,双手握成拳,狠狠砸在床边。
秀阴连忙劝他,“岛主,你别太伤心,你身子还没好,不能情绪过于激动。”
“逝者已逝,生者节哀,何况,师兄走的时候,面带微笑,没有一点痛苦,得偿所愿,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如果不是他跪下求她,她绝对不会因一时心软而帮他这个忙。
她后悔了。
苍南冷静下来,站起身,为大长老整理衣服,从他的手里掉出来一封信。
那是写给他的。
字字恳求,希望他不要伤害席瓦,留他一命。
在生命最后之际,他都还在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苍南忍不住落泪。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师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残忍无情之人吗?”
“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
他说完这句话,大长老的手蓦地滑下去。
--------------------
第42章 42
苍南虽然痛恨妖,但也没有丧心病狂到把昏迷不醒的席瓦丢出去的地步。
他的伤势未愈,情绪大起大落,导致卧床几日不起,反反复复不见好。
苍木的事也因此一再耽搁,没有人主动提起。
他有金丹护体,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也不会有大碍。
承允在临走前,托弟子把消魂丹的解药送了进去,十天一到,他便吃一颗,这些日子,倒也没有毒发过,至于那令人难以启齿的副作用,在寒洞的压制下,没有上次那么难捱,一个人也能撑过去。
大长老仙逝,岛主病倒,秀阴长老只得承担起责任,代管岛内大大小小的事务。
明明只有几天,她却看起来憔悴许多。
席瓦是三日后醒的。
他得知大长老是为救他而死,没有太大反应,情绪很平静,很稳定,只是一声不吭地跪在师父灵前,一天一夜,谁劝也不起,一滴泪也没流,却看着心如死灰。
滴水未进,风吹日晒,虚弱不堪的身体早已透支,伤口撕裂流血,这样不管不顾地跪着不说话,郁结于心,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好似一点活人气息都没有。
秀阴心软,让人端了碗水给他。
他却定定地看着师父的牌位,一动不动,没看一眼地上的茶水。
嘴唇干得开裂,起皮,渗出血丝,眼神却如石墨一般深沉,里面是一潭死水。
秀阴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内疚。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许久,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叹,走进去,给大长老上了柱香,背对着席瓦,轻声开口道。
“你师父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肯定不会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他如果在天有灵,会有多难过?生前,他便是最疼你的,怕你在外游历练,过得不好,担心你会受伤,夜里总是一个人看月亮,若有所思,我知道,他在想你。”
“他费尽心思,为你铺垫好所有的退路,连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想着让岛主不要为难你,你好好想想,现在做的这些,对得他的付出和殷切期望吗?”
那一潭死水里终于有了波动。
“是我对不起师父,从来没让他省心过,我不值得他拿命救我。”他一拳砸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音嘶哑,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不知所措,眼泪终于落下,大颗大颗晕染开来。
在那片水痕的倒影里,他好像看见师父的笑脸,温温柔柔地对他说,“走慢点,别跑太快,小心摔跤。”
此时此刻,他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却没有了牵他手的大人。
“孩子,父亲对子女的感情,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秀阴也红了眼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只要你好好活着,便是对师兄最大的告慰。”
师父的死,对他是个沉痛的打击,他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但是,他会努力完成师父的遗愿,好好活着。
“对了,秀阴长老,苍木呢,他在哪儿,为什么我一直没见到他。”他蓦地抬起头问道,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他无比珍惜身边人。
秀阴顿了顿道,“他没事,只是被关进了寒洞,他私自盗走护心镜,导致结界被破,酿成大祸,岛主当然要惩罚他,给众弟子们一个交代。”
席瓦急忙问道,“只是关寒洞吗?”
他深知岛主的严厉,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不会包庇任何人,苍木犯下的错,实在太严重,怎会草草一笔带过,给予如此不痛不痒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