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嘉明“嗯”了一声。
两人进病房,黄伯的床摇起来了,他斜斜倚着,见到向天庥,他精神大振:“庥仔!”
向天庥扬起笑:“好久不见。”
关好彩也打了声招呼:“黄伯,你好。”
黄伯好奇:“这位是?”
向天庥说:“‘平安结’的义工姐姐。”
黄伯:“是新加入的吗?之前没怎么见到过呀。”
关好彩“哈哈”笑一声,心想我之前还跟你儿子儿媳吵过架呢。
她把手里的礼盒放到床柜上:“黄伯,这是我们‘平安结’一点小小心意,祝你早日康复,回家安心过年。”
黄伯笑得见牙不见眼:“好的好的,承你贵言。”
这时护工从洗手间走出来:“哎呀,黄伯你等了好久的客人来啦。”
黄伯喜笑颜开:“对啊!”
护工把切好的苹果递给黄伯:“那要不我再多洗两个苹果出来?”
向天庥说:“不用麻烦你了阿姨,我们坐一下就走。”
黄伯知道向天庥想跟他说话,对护工说:“你去休息吧,反正下午有我孙子在。”
护工道:“行,那你有事就联系我啊。”
护工走后,关好彩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临走前,她示意向天庥低头,凑近他耳边说:“你要记得啊……”
向天庥忍住耳郭处的痒,压低声音问:“记得什么?”
“哎呀,怎么老是学不聪明?”关好彩拿着自己的手机朝他晃了两下,又点了两下,“这个啦!”
向天庥明白了,她要他录音。
病床和病床中间隔着帘子,向天庥拉来把椅子坐到床边:“你精神看起来不错啊。”
黄伯把苹果递给他,笑道:“还行吧,马马虎虎,反正老天爷还没打算收我命,就接着过呗。”
向天庥拿了块苹果,白他一眼:“大吉利是,吐口水再讲过。”
黄德才进医院后,“通”了一次“波仔”*。
“你说这人呢,要是能一辈子健康平安,偶尔小病,大病没有,年老了也不用挨刀子,安安乐乐地走,那该有多幸运?估计比中双色球还要好彩!”黄伯咬了口苹果,说,“手术前麻醉的时候,我恍恍惚惚的,忽然就有些难过。”
向天庥问:“难过什么?”
黄伯道:“想着我还没立遗嘱啊,要是手术失败,我瓜柴了,那房子就要被我儿子继承,没办法给‘平安结’了。”
“咳!”向天庥差点儿被苹果噎住,“不是……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啊?不要,我不要你的房子,‘平安结’也不要你的房子。”
黄伯神情看似落寞:“哦,我现在连分配我自己财产的自由都没有了,对,我那房子是老破小,但也值一点点钱啊,你怎么还嫌弃呢?”
“当然值钱!但我也不是嫌弃。”向天庥想了想,说,“黄伯,我是觉得你最近……有点消沉。”
黄伯明白向天庥的意思。
他最近确实整天想着生死,想着自己死后的告别式会有多少人来,想着骨灰盒要买哪一种,想着要不要提前去买一个双人骨灰位,好让他和他的死鬼老婆两个人重新住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想着这件事,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钟伯的原因?”黄伯自嘲了一声,“而且上次在公园,我什么脸都丢完了,当着大家的面濑尿,都不知道要被人笑多久——”
向天庥打断他:“哪有人笑你?你不要钻牛角尖,你说过的,等你出院后要跟我去饮茶,还有,我们年后应该会办一些户外活动,约你们这些‘老友记’去郊外走一走。呐,我已经预了你的份了,你一定得去。”
黄伯睁圆了眼:“我走都走不利索呢,怎么去?”
向天庥:“那我推着轮椅都要推你去晒太阳。”
很多长者的轻生倾向,就像南方夏天突然袭来的暴雨,来势汹汹,很容易会水浸街。
及时排涝,撑伞同行,便能陪着老人们看到下一个艳阳天。
黄伯的笑容轻松许多:“行啊,不过我出院后,得去我儿子家里住。”
他补充一句:“我不想去的啊,但他非要让我去……”
向天庥说:“那挺好的啊,本来就不应该让你独居,而且你才刚做完手术,身边得有人陪着。”
黄伯还是有些消极,撇着嘴说:“唉,住也不会住很久的啦,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想这段时间在我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房子……”
向天庥纠正:“你看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你应该想的是,‘这是个好机会,得趁这段时间跟儿子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黄伯再递苹果给向天庥,“不过我最近那部手机不是被我儿子没收了吗?只能用这部老式手机,没有直播和短剧看,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好好思考一些事情,不会总是心里毛毛躁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