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敌卖国?”
这些都是王雅所不清楚的事。她只知姨母得罪皇太女,被其构陷。却不知这事牵扯极大,竟然涉及到了王朝根本。
想到秦扶辰平日里那般心口不一的表现,王雅不禁心中微寒道。“母亲,此事牵扯重大,你可确定?”
“若非确定,我怎可上书?”王槿之微微抬眸,淡然说道。
其实说到这个,原主还真不知道。甚至连王槿之这位任务者, 都是刚刚从系统那里得知真相。书谨又是如何知道?
那位皇太女殿下扫尾做得干净——只用底层聋哑百姓谋事,以其亲人压迫, 用完杀之灭口,故未牵连上层大官。致使人脉颇广的原主也未曾听到风声。
王书谨只闻帝女聪明才智没有用到正途上,善笼络朝官,却不知其所犯事之大。
如若原主早知程晚吟所告之事,倘若程晚吟信她半分,她也不会无从着手,四处奔波碰壁,使得自己落到累死的这般田地。
“君子犯法,以庶民同罪。”王槿之冷笑一声,将文书掷案道。
她虽没有这个世界的王书谨那般有个七窍玲珑心思,但有一身勇往直前的蛮气。所以此时最后写出的这两行字,其实已经等于走到了皇太女的对立面。
王雅闻言,思索片刻,微微颔首道。“母亲愿放手一搏,我当鼎力相助!”
“好!”王槿之点头满意笑道,将书折递到王雅手里。“那你帮我亲自递折,就言我执意辞官谢罪,非转交她人之手。”
“我去狱牢看望书言,就不面圣。”
“可!”
王雅双手合拢收起文书,然后恍然看到母亲递完文书后,那望向空处时而呆涩、时而坚定的神情,一时之间,竟有些后悔先前说出的‘娘只为姨母’的幼稚言语,默然垂眸捂脸,起身离屋。
众人皆道,家母巨贪。
又谁人得知这位巨贪的相爷闷声不吭,替陛下承受这么多年的骂名?连她这亲生女儿也不曾理解过,只以为她贪,所以拼命赚钱。
直到她那一次撞破,才知这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母亲,只是女帝手下一把斩向贪官的锋利的刀刃。
“此次……”
“不必念我。”
[恶意值增加,好人滤镜升级+2,当前值:4]
王雅回首看向窗户中那个隐约印出的消瘦高挑的剪影,看着那道倩影执笔的右手连带着整个背脊都似乎在轻轻颤抖着,好半响才轻叹了口气。
而如今,母亲这把锋利的刀却因为姨母,指向了它的主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萍儿,驾车去帝宫。”
————
一轮弯月当空,如同森森白骨的冰冷狱房里寂静无声,一片死寂。走廊墙壁上斜插的木耙上燃着熊熊烈焰,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
“吾妹当真安康?”
一位面容无比憔悴的女子听闻狱卒所带来的消息,颤颤巍巍地放下意欲划破手腕的碎瓷,仰首望向天空那轮皎月,努力不让眼中那两行清泪流下。
在看到那位狱卒点头后,程晚吟悲喜交集,再也没有忍住淌下泪来。“……哈哈!!她没有事,表妹她还活着!书谨没事啊!!!谢谢!啊谢谢你!!”
狱卒微微动了动眼珠,没有去理会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少年天才疯疯癫癫的话语。她继续在账本记着这些人的死刑日期,掰着指头计算着时间。
程晚吟得知王槿之未死的消息,许是心情多日阴雨绵绵,好转一些。便仰头以月为名,泣涕横流,即兴赋诗一首。
“名是旧时名,夜阑犹泣荊。”
吾少年捧书共读,青年名满北朝,意气风发。仿若一切还在眼前,不变分毫。
如今繁华落尽,背倚楼阑,夜中愁苦凝望旧物,睹物思人……只盼君能安好。
程晚吟用那小瓷片在地上写着写着,初始下笔轻快,但后面却越写越慢,神情也越来越彷徨。想到“王槿之幼时病体支离,唤自己姐姐”的模样,忽觉得心中一恸。
“幼年伏枕腕,望月泪盈缨。”
第二句大意是说:
吾思及幼时与表妹同枕而眠,同辇而归,携手共进,不免常感叹世事无常。
举头望月,泪水不知何时已经盈眶而出,沾湿了衣襟。
程晚吟写着,指尖似有千斤之重。寥寥不过数十笔,她却中途断了数次。致使她每多写一道笔划,劲头便重上几分,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划声。
“姑娘家中可曾有姐妹?”
程晚吟扔下那染血的瓷片,笑盈盈地含泪望着天空那盏明月,对着这位唯一能和她说上话的狱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