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只雪白完整的鳌虾肉摆到了丛嘉的面前。
丛嘉抬头,见林沉正低着头,专注地剥着虾。
周围的一切像是淡去,丛嘉蓦得想起,好久以前,一起去酒店的自助餐厅,他好像也是这样低头为自己剥虾。
有一种复杂的感觉缓慢地从心底涌上来,丛嘉掩饰般地将面前的虾泡进芥末酱油里,小声说:“你别剥了,自己先吃。”
他沉吟了片刻,将手中的虾放下,顺从地开始吃面前的食物。
餐厅里很安静,林沉没有再挑起话题,只是时不时抬头望着丛嘉,目光克制。
当他不知道第几次看过来时,丛嘉没忍住,放下筷子,说:“林沉你好好吃饭。”
林沉的视线慢慢垂落,最后落在丛嘉面前的碗上,过了几秒,他轻轻唤了声“嘉嘉”,又问:“你会在温哥华呆多久?”
丛嘉看他瘦了许多,身上的衬衣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宽大,说出这句话,垂着眉目,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说:“一两个月。”
“本来订了些海鲜,但是那边突然打电话说空了所有的东西。”
他的声音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他们把那副画也带走了。”
“没有关系,林沉。”丛嘉不忍地握住他的手:“没事的,带走了就带走了,这没什么的。”
林沉似乎是不想在丛嘉面前失态,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整理好情绪,才继续说:“后来有条件了,我一直想找回那幅画,但始终找不到。”
“只能...请人画了这一副。”
他又说了声“抱歉”,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丛嘉的手。
林沉的手上有很多薄茧,和丛嘉细腻的皮肤接触会伤到她,他又留恋地握了几秒,最后还是松开了。
寂静的气氛蔓延在他们的周围。
没过多久,丛嘉的司机打电话询问是否要来接她。
丛嘉想了想,拒绝了,她挂了电话,走到阳台上。
公寓的不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碧蓝的,和天空几乎融成一片,旁边的关山樱开得正盛,粉白色的花瓣随着春风,在空中飞舞盘旋。
“林沉,今天天气很好。”丛嘉回头看着他说:“我准备在回家的路上看看樱花。”
林沉怔在原地,不过两秒,他便很快地回过神:“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很快。”
空气带着不明显的暖。
他们并肩走上四月的街道,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尽头是茫茫的海洋。
樱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上,也落在他们脚下。
林沉忽然希望这条路可以更长一些,他想一直走,一直走,从落满白雪的圣诞,走到开满樱花的四月。
他还想一直、一直走下去。
街角的面包店开着,木质的招牌上手写着字,黄油的香气漫出来,和樱花的味道融合,竟然奇异的和谐。
丛嘉拉离他们很近很近,海浪声就在他们耳边。
“好了,我到家了。”丛嘉微笑着说。
“嘉嘉。”
林沉叫住了她。
他停顿了几秒,还是说:“...走了很长的路,我有些口渴。”
丛嘉走进庭院,她的手搭在门边,视线从林沉紧抿的唇,慢慢滑到他垂落的眼睛上。
她似乎在思索,在考量。
过了少时,她忽然笑了笑,侧开身体,空出很大的空间,声音轻快:“好吧,可是我家只有水,没什么好喝的东西。”
林沉很快地走进来,像是害怕再慢一步,丛嘉就会立刻反悔一般。
这里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冬天早已经过去,林沉也没有机会再在清晨,为她扫雪了。
丛嘉给林沉倒了一杯水,撑着手看着他。
林沉喝得很慢,微微抿一口,就停顿下。
丛嘉也不催他”林沉的声音很慢,好像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那你们是不是很久才见上一面。”
“是吧。”丛嘉笑了笑,轻松地说:“但那也没什么,总会见上的。”
林沉走近她,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丛嘉,像是痛苦,又像是妥协。
“嘉嘉,那你再...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开始变低,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你考虑我一下,好不好?”
“我们可以不经常见面,我...都可以,真的。”他开始用贫瘠的语言,试图说服丛嘉:“你来温哥华的时候,有空就来见见我,没空...没空也没关系,我可以来见你。”
“嘉嘉,我知道之前是我做错了,但我已经尽力去改了。”
林沉的声音中开始有强烈的鼻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我有在改,你不要...不见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