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当然好,大伙儿洗耳恭听。
海棠说得并不算动情,与吴老六的长篇大论相反,她说得很简短,只说当时行至中州城外,遇见一大拨灾民,水笙之母已亡,水笙犹在吮吸不歇,见无人说得清母女二人来歷,便将水笙抱回抚养。
观审众人听罢,又觉得贺国夫人所言倒也极为有理。虽说她没有刻意地煽人眼泪,但想想那个场景,也叫人心酸不已。而贺国夫人以当时的侧妃之尊,能抱走一个肮脏的小婴儿,也足见她为人纯善。
一时,群众们迷惘了。
我帮谁好呢?
吴老六果然不愧是行商多年,虽然行商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以他的生意来说,最多也只能称作“贩夫走卒”,但人家好歹这么多年江湖没白跑,一下子还是抓住了重点。
“草民无意指责贺国夫人收养之恩。但草民身为水笙之父,千里迢迢寻到京城,贺国夫人却指使崔驸马百般推托,不将水笙还给草民,草民不服。都说崔驸马是贺国夫人的兄长,你们这是兄妹联手,欺负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
呃,好大一顶帽子,海棠头小,都直接套到脖子上了。
满堂哗然,听上去好像真的有点欺负百姓的味道哎!
府尹立刻拍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海棠却微微一笑:“且不说本宫没有指使谁,只说你这一切的指控,都得有个根基,就是你首先得的确是水笙的父亲,这后面的不归还,才说得通,否则,何以说通?”
吴老六梗着脖子:“家中屋子被大水冲得无影无踪,我哪里还有什么证据。但在奉州府衙有草民的户籍,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草民的妻儿在大水中失踪。”
奉州的户籍,京城府衙自然是早就核实过了。
海棠轻叹一声:“黄河泛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故此皇上与本宫才会有当年的河南之行,才与水笙有了这段缘分。本宫很同情你的遭遇,但妻离子散的,又何止你一个,何以见得水笙就一定是你的孩子?本宫且问你,水笙是本宫起的名字,何以你身为亲生父亲,竟不称唿孩子的名字,而是称唿本宫给她起的名字,你不觉得别扭吗?”
公堂上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话很有道理哎。正常人称唿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叫自己家起的名字,哪怕分享十年八年,脱口而出的一定也还是自己认定的名字,怎么会张口闭口用养父母起的名字来称唿?
虽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细细想来,的确不合常理。
吴老六也是略愣了一下,强辩道:“孩子小,还未及起名就失散了,草民只得叫她水笙。”
好吧,虽然勉强,倒也挑不出毛病。
“吴老六,本宫将事发经过的细节,原原本本写了个供状,交于府尹大人处。本宫问你几处,倒要看你是不是能答得上来。”
府尹这才知道,贺国夫人昨晚上叫聂长风送过来的长卷,竟是派这个用场,免得吴老六说得与事实不符时,也没个对证。府尹昨晚将长卷仔细看过,其中内容倒是熟然于心,见贺国夫人如此有备而来,顿觉有把握了不少。
贺国夫人在帘子后问道:“你妻子身形如何?”
吴老六显然没有准备,只得胡乱诌道:“中等身材,不胖不瘦。”
“身上可有明显可辩识之处?”
“腰间有一颗痣。”
吴老六心想,想来你们也不会仔细到去看一具尸身腰间是不是有一颗痣,万一真看过,我就说不明显,你们看漏了。
第343章 公堂三
府尹望了望吴老六,未置可否。
公堂上的观审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此刻安静得出奇,生怕自己漏听了什么重要内容。
贺国夫人没如吴老六预料的,在腰间的痣上纠缠。反而问道:“水灾之时,你去了何处行商?”
“南方。”
“说具体点。”
吴老六略一停顿,答道:“苏州。”
也算他倒霉,说哪里不好,说苏州。海棠闭着眼睛都能把苏州城走个遍。
“苏州府衙在哪条街上?”
吴老六有些慌乱了:“草民只是行商经过,哪会去留意府衙在哪里。”
“那你经过哪里,见过些什么,总能说说吧?”
“请问贺国夫人想干什么,不想把孩子还给草民,请直说,您贵为皇帝嫔妃,二皇子的亲娘,草民本就不该与你这样的权贵争孩子,争来争去,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样的耍赖,明白些的人已经看出来了。但观审百姓中,总有那么些愚昧的,平生最恨权贵,两者相遇弱者有理,贫富相争贫者正义,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也不在少数。一时间就有人起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