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生的衙差其实也是羽林军，在这个公堂里，假冒的百姓加上假冒的衙差，羽林军的人数已经完美超越围观群众，确保万无一失。
府尹大人今天特别帅，胡子是刚修的，气色红润有光泽，官帽簇簇新，一脸刚正不阿马上就可以英勇就义的表情，走到公案前，端端正正地坐下。
头顶“明镜高悬”的匾额金光闪闪，前两天刚刚重新描过金。
“啪——”惊堂木一拍。两列衙差低沉却又宏大地“威——武——”，一切都按部就班、一丝不苟。
一百二十名观审百姓被这阵势惊到，立刻停下窃窃私语，认真端详这个与众不同的公堂。
除了“明镜高悬”与两列衙差，他们发现，在公案的一侧，围起了半扇屏风。
这屏风，上好花梨木制成，雕工精细，而屏风中央镶嵌的则是苏州刺绣，几只花猫在海棠花下打滚玩耍，憨态可掬，身上的猫毛纤毫毕现，每一丝都极富表现力，给这肃穆的公堂凭添一丝活泼。
屏风前则是几重水晶珠帘，流光溢彩。珠帘静默不动，显然帘后还没有人。
一想到稍后那珠帘后将会是宠冠后宫的贺国夫人，众人不由起了无数旖旎的念头，毕竟这公堂里有一半人还从来没见过皇宫里的后妃是什么模样。更别说是最受宠爱的后妃。
“宣原告吴老六。”
两个衙役带了吴老六上来，吴老六一见这阵势，微微有些哆嗦。
他一直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并未拘押，外头公告观审，他也完全知情。自从听说贺国夫人要亲自上公堂，他心里很是惶恐。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骑虎难下。
也不是没想过去找指使者，可被招待得太好，还有衙役寸步不离地陪同，他实在是没有半点机会。
“有请被告贺国夫人。”
好吧，吴老六是用“宣”的，贺国夫人就是用“请”的，这就是差别。还没点身份了对吧。
公堂内众人顿时屏气凝神，一百多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屏风后边，连吴老六都紧张地盯住，额头上冒出汗来。
众人只见一个薄花蓝锦服的宫装女子款款而来，裙裾微动，人已行至珠帘后，款款在宝座上坐下。
由屏风与珠帘形成的屏障，让公堂内众人既能瞧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丽影，却又瞧不真切，好奇心更炽。
第342章 公堂二
接下来照例是验明正身。谁敢验贺国夫人，假模假势验了吴老六，问案正式开始。
原告先说。吴老六今天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稍微收拾了一下，看上去不如之前那么落魄，略有几分生意人的样子。
他有个好处，就是声如洪钟，而且说话条理也比较清晰，当下将自己在南方行商，家中遭灾，妻儿逃难等等情节一一道来，听得观审人群中有些妇道人家，不由红了眼眶。
要知道观审人群中的大妈大婶小媳妇们，都是京城无聊好奇师奶，生活没有太大压力，过得小小舒适，平素养育孩子倒也尽心尽力，尤其感情丰富。听到吴老六说妻离子散生离死别什么的，最让她们感怀了。
珠帘后的贺国夫人不动声色，一句未驳地听完了全程，包括吴老六说自己如何寻找妻儿，如何遇见目击证人，如何找进京城的种种，甚至还说自己在公主府如何被驸马刁难，简直就是贫苦百姓惨遭权贵霸道欺凌的标准故事。
看看观审百姓，除了羽林军那几十号人面无表情之外，其余人都明显同情吴老六，毕竟抢人子女逼人家骨肉分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府尹心中有些没底。
他的级别，根本就没见着贺国夫人的面，一切都是楚白川或者聂长风从中周旋打点，府尹有点担心贺国夫人年纪轻轻的，搞不定这么大的场面。
不安地望了望珠帘后。从府尹的角度望过去，珠帘的屏障基本失效，他可以清晰地望见贺国夫人的表情。
贺国夫人坐在那里，薄花蓝的锦服其实并不华丽，略略几枝刺绣，显得典雅而轻盈，她一脸兴味盎然，像是哪家出门看戏的小姐，哪里像个上公堂会审的被告。
“被告贺国夫人，可有异议？”
虽然没底，还得硬着头皮上。
府尹望见楚白川坐在观审人群中，微笑着朝自己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府尹稍稍心安。这个贺国夫人，真是将微臣放在火炉上烤啊，还不如直接把吴老六掐死在客栈比较让人放心。
贺国夫人当然有异议，而且异议还很多。
一阵娇俏的声音，从珠帘后响起：“本宫先说说当时的场景，再来异议可好？”
公堂内众人顿时精神一振，从刚才惆怅悲切的情绪中勐然走出。这声音多好听啊，如云雀一般，娇柔而又平和，不急、不锐、不暗哑、不躲闪，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娇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