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却有个姑娘走得极慢,夜色里隐约可见葱绿色的裙摆微微起伏。
秦琰望了一眼,只以为是哪位嫔妃,或是哪家的女眷要出宫去,倒也没怎么在意。但皇帝的仪仗们那是很在意的,一阵锣声,又急又响,催促姑娘立刻闪避到一边去。
这声音在黑夜里突然响起,将那姑娘吓了一跳。
只见她浑身一缩,正要转身退到墙角去……没退两步,却软软绵绵地突然晕倒,倒在了离秦琰不远之处。
秦琰问道:“前头是谁?怎么了?”
荣贵提着灯笼跑回来:“是新封的王贵人,不知怎的,在路边晕倒了。”
“哦?王贵人?”
随即想起来,自己刚刚在百日宴上,因为王才人的称唿太过普通起了重复,就直接将某位姑娘点成了贵人,以免往后为了称唿夹缠不清。
“原来是她。怎么晕倒了,难道是今儿喝得痛快,喝高了?”
王贵人其实还是小孩子脾性,心中恋慕秦琰,就直接在回宫路上来了这么一招。
有时候这种幼稚的手段还真能成功。
见荣贵他们去扶王贵人,秦琰也走了过来,皱眉道:“怎么连个宫女都没带。荣贵,你派两个人送王贵人回宫去。”
王贵人一直以为皇上对自己是另眼相看的,不然怎么会头一次见面就晋封了自己?听到秦琰这番话,直接就理解成关心。
虽然秦琰说得很冷淡,可王贵人不在乎,因为皇帝大人一直很冷淡,又不是今天才冷淡的。
态度是不是冷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一次单独和自己说话了。放眼这个后宫,放眼一共进来的十五人,除了皇后与贺国夫人,其余的还真没自己得宠。
“皇上,不要……”
她娇滴滴地睁开眼睛,柔情似水地望着秦琰。
王贵人还真不是装的。虽说在入宫前,她娘家也对她进行了史无前例的严苛培训,但她骨子里还是孩子,年龄到底还没有成熟到足够她做出足够的判断和反应。
这份娇悍,倒有点当年的崔海棠的影子。
不由地,秦琰的语气也没那么冷淡了,关心道:“放心吧,瞧你的样子醉得不清。往后酒量不行就尽量少喝。”
“还好,臣妾……还能走……”
王贵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摇摇晃晃、双腿都发软的样子,身子直往秦琰这边靠,期待秦琰能伸手扶上一把。
“荣贵,快把王贵人扶回宫里去。”
什么?扶回去还有什么戏?
王贵人不甘心,既然皇帝是觉得自己醉了,那就真的醉了好了。有些不敢说的话、不敢动的行为,这会儿也就有了“醉意”给撑腰。
“皇上,臣妾不想去……”
王贵人睁着迷离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秦琰。那眼神,纵是百炼钢也能化成绕骨柔。
可没想到,秦琰就是个百毒不侵。见王贵人对自己说的话完全不愿意遵守,就是喝酒了,他也觉得失礼,毕竟和你王贵人还不熟啊。
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你不还是刚进宫的小才人一个么?
秦琰没再说话,径直从王贵人身边绕了过去。将这一摊子扔给了荣贵。
见皇帝大人竟然毫不留情地走远,王贵人的自我麻醉顿时清醒,甩开荣贵伸出去相扶的臂膀,委屈而又难堪掉下了眼泪。
荣贵没有脾气,笑了笑,挥手叫两位小太监紧紧地跟着将这位王贵人送到王贵人该待的地方去。
楚白川与贞静法师,都在大正宫等着秦琰,每回秦琰遇到难题,都喜欢听听楚白川的意见,或听听贞静念经,心情就会变得愉悦而安定。
秦琰也是有点想笑,怎么自己大半夜的不招嫔妃侍寝,反而喜欢跟两男的呆在一起呢?这实在令人费解,秦琰自己也想不通。
大正宫里,三个充满智慧的男人各抒己见。
蕴秀宫里,崔海棠毫无睡意。
碧霞正开心地复述着刚刚前殿宴席上的一幕:“你们没看到皇后的那张臭脸……真是让人太畅快了”
碧烟在蕴秀宫也呆了一段时间,知道外头是怎么传蕴秀宫、怎么传二皇子的。这下也觉得异常解气:“何止皇后,奴婢看席间的那些什么王妃什么诰命,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那个流言,等到主子抱着二皇子一亮相,流言竟然破灭,那些人还不得赶紧回家漱口去,看谁还敢乱说。”
碧螺也凑趣儿问:“好可惜,我没看到哎。不过,你们说,咱主子一直不带二皇子出门,是不是真的想一鸣惊人?”
一鸣惊人。
正和衣躺在榻上的海棠,听到宫女们如此牵强附会,不由倒笑了。
她还真没有这么深的城府,她只是有点小脾气。你们不待见,那我们娘儿两就不搭理你们,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