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的没事。”高睦哭笑不得地抓住了舞阳公主的双手。就算是亲姐妹,也没有扒人裤子的道理吧?
“让我看看嘛。父皇让你跪了那么久,地砖又那么硬,看看是不是青了。”舞阳公主还是想捋开高睦的裤腿。
“冬衣厚重,我跪得也不算久,真的不痛。”高睦膝盖上有旧伤,不想让舞阳公主看见。此外,要是把衣裳弄乱了,下车时该惹人误会了。为了证明自己,她握着舞阳公主的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你看,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舞阳公主见高睦拍击膝盖也面不改色,这才彻底安心,嘴上却反驳道,“见到父皇后,父皇一直没让你平身,少说都跪了半个时辰了,哪里不算久?”她想起高睦帮忙领罪的情形,又交代道:“高睦,你以后别替我认罚了。父皇心疼我,无论何事,都不会重罚我的。下回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千万别说话。”
皇帝心疼舞阳公主,无论何事,都不会重罚舞阳公主吗?陪舞阳公主回门时,高睦一眼看到了舞阳公主与皇帝之间的父女情深,那时的高睦,也许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与皇帝接触多次后,高睦却产生了质疑。
就说今日,皇帝软硬兼施,逼迫舞阳公主牢记女诫……女诫这种训诲女子贞顺敬专的所谓女教之书,每一个字句里都透露着卑微。舞阳公主真要是学会了这种卑微,她就再也不是那个策马扬鞭的鲜活姑娘了。如此一来,虽生犹死。
一个试图在精神上杀死女儿的父亲,会是一个舍不得重罚爱女的慈父吗?
高睦没有否认舞阳公主的笃定,只是摇头说道:“如果不是我,公主不会去越国公府,皇上今日也不会问罪于公主。公主,我没有替你受罚,要罚本就该罚我。”
“怎么能这么算呢。你明明要我留在府里,是我自己擅自去越国公府寻你的,又跳下车拉了你的手。父皇是怪我抛头露面,拉拉扯扯,才会害你受罚呀。”
“公主去寻我,是关心我,下车拉我,也是因我神色有异。今日皇上问罪之事,总归皆是因我而起,公主只是受我牵连。”
舞阳公主低声反驳道:“才不是。要这么说的话,那全怪我逼你给我当驸马,不然的话,你我只是外人,父皇今天也就不会罚你久跪了。”
尽管舞阳公主的声音极低,高睦还是警惕地指了指车窗,又对舞阳公主摆了摆手。
“好啦,高睦,我们不说这些了。” 舞阳公主点了点头,不再吐露假驸马相关的语句,只是再次强调道,“总之你听我的,以后父皇要是对我问罪,就算与你有关,你也别替我认罚。”
高睦摇头道:“皇上责罚公主时,我若无动于衷,皇上必会怪我对公主过于无情。届时,皇上只会罚我更重。”
舞阳公主表情一愣。她想起父皇那句“你的错,就是高睦的错”,意识到高睦说得在理,苦恼道:“那我岂不是只能一直连累你了?”
为了安慰舞阳公主,高睦暂时放下了隔墙有耳的防备,低声说道:“公主不是说视高睦为家人吗?兄姊替弟妹受罚,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连累,公主不必介怀。”
舞阳公主转忧为喜,笑嘻嘻地勾住了高睦的脖子。
“公主……”高睦满头雾水,她不明白舞阳公主为何突然如此高兴。正值马车颠簸,高睦担心舞阳公主摔倒,脑子还在疑惑,双手已经本能地扶住了舞阳公主的腰身。
舞阳公主为了稳住身体,索性顺势趴在了高睦肩上。她凑到高睦耳边,满含笑色地耳语道:“高睦,你这是承认我这个妹妹了吗?”
一个“是”字徘徊在嘴边,高睦就是羞于启齿。
好在舞阳公主并不需要高睦回应,她倚在高睦颈畔,自顾乐了半响。
笑声带来的鼻息扑打在高睦颈边,高睦也跟着笑了。
锦衣。
高睦默念舞阳公主的小字,无声地拥紧了舞阳公主的身躯。
少女的芬芳充盈胸腔,又似乎是填满了空虚的脏腑,高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当初被舞阳公主撞破女儿身时,高睦曾经无比懊悔。
如今的她,只觉得庆幸。
她甚至觉得,有幸认识眼前这个姑娘,是她此生最大的福分。
第40章
感受到高睦无声的亲近后,舞阳公主笑得更欢了。笑完之后,她又拍着胸脯说道:“不过,我舍不得你替我受罚。你放心,高睦,我一定好生记住女诫,再不让你受罚了。”
简简单单的“舍不得”三个字,几乎让高睦产生了泪意。连母亲都舍下她了,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得到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