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灯都没开,坐在沙发上。
家里四处凌乱满是灰尘,妻子在离婚后就收拾东西走了,门口还有临走前争吵撕掉的一家三口的照片。
都说房子空久了就会变得破败,他不知什么时候,印象里还是新买的布艺沙发,扶手处已经开了线。他伸手想去压合,把多余的线头拽开,可反而口子裂得更大。
他又一次陷入到了人性的挣扎中,这明显是有人敲诈了邢万里,但这钱也同样证明了,邢万里的事是真的。
谁敲诈他呢?
总归是有看不过去的人吧,无论京城还是安城。
可这钱,自己要怎么做,送回去?还是如何?
亦或者自己留下。
自己不过是恰巧,截胡了这笔钱,若是留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吧。
可如果这么做了,他和邢万里有什么区别,都成了自私卑鄙的小人。
但在这世道,再高尚的灵魂,也只会被人唾弃。
莫广深陷入到极大地纠结中,几乎发出怒吼
然而就在这时,安静的家里,一阵电话铃急促的响起,莫广深半天才回过神,摸到电话,下一秒钟再没给他纠结的机会,因为莫莉出事了。
最近一段时间,莫广深的状态明显不对,人变得沉默寡言不说,来医院的次数也变少了。敏感的莫莉尽管极力掩饰,还是忍不住一个人偷偷悲伤。父亲在母亲的问题上一直含糊不清,但莫莉猜到,他们其实已经离婚了。
母亲这段时间再没来看过她,甚至请了长假,离开医院之前,有次在走廊里莫莉远远看到她,柳小琳也只是避开视线,连招呼都不打的离开了。
莫莉告诉自己要坚强,她还有爸爸,那个永远疼爱她的父亲。可莫广深最近也突然变得沉默神秘,有时候送饭干脆请邻居奶奶代劳,好几次直到半夜都没来。
他来医院时间不再固定,来了也经常自己坐在窗前心事重重,不再像以前一样给她讲学校里有趣的故事,这种变化,莫莉无法忽视。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敏感脆弱,努力想要留住的一样都没有留下,可她还在硬撑着,假装自己懂事,每次看到父亲花白的头发,她都想着不如放弃算了。可同时她又怕,父亲真的会放弃她。
尤其是父亲最近的态度,她害怕父亲有一天像母亲一样不告而别。
而这种敏感来源于任何一点细微的刺激,当主治医生再一次来查房,没看到家属,微微皱眉问她父亲呢,怎么好像很久都没看见了。她赶紧帮父亲解释学校事情多,他每天都来的。
但实际上医生走后,她听到护士在议论她,会不会像跟以前隔壁床的那个老太太一样。
莫莉站在病房门内,死死抓着门把手。低头看着门口地上被附近小饭店塞得送餐的单子上,找洗碗工的告示。
她故意隐瞒了自己的年龄,找了一家很小的饭店在后厨洗碗。
错开吃饭打针的时间,害怕被父亲发现,一天跑回来三次,可三次都没见到父亲来,只有送饭的邻居奶奶。
莫莉吃着冷了的饭菜,不是父亲做的味道,擦着眼泪,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证明自己可以赚医药费,父亲不用那么辛苦,就不会对她失望,这世上就还有一个人爱她。
这成了她的动力。
医院附近黑户临时工很多,一些外地来治病的,都是要一边打工一边治,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是有人问,就会说家亲戚帮忙,谁都有难处,何况那个年代。
然而,莫莉才干了一天,两条手臂就起了大片的红疹,老板娘吓坏了,又害怕被外面客人看到,以为这人有什么传染病碗盘不干净。
塞给她点钱,就把她从后门推了出去,谁都赚钱不容易。
莫莉迷迷糊糊地往医院走,可没到门口人就晕过去了。
莫广深几乎是连滚带爬到急救室前的,负责的护士很生气,“你这个爸怎么不当心呢,莫莉偷跑出病房,找不到人,给你家里打电话打不通,打到学校又说你下班了,你家是不打算治了?”
“治,治,孩子必须治。”莫广深急疯了,一个劲的问莫莉怎么样了。
护士叹了口气,“突发过敏,都和你说了,她现在皮肤脆弱的就像一张纸,致敏的东西吃不得,化学东西碰不得,碱性的东西更是不行,你别想着就在手上的皮肤,一旦刺激,就蔓延,还有情绪也有影响。全身过敏,呼吸道肿胀,这比上次黄桃罐头严重多了,医生再怎么计划治疗方案,你们家属患者不配合,也治不好啊。”
莫广深已经急得泣不成声,直不起腰。
护士也心软了,把莫莉晕倒前攥着的几张皱皱的零钱塞他手里,“你闺女心疼你,自己偷跑出去打工洗碗,你得了个好闺女。可她是病人,小孩子敏感的厉害,你和柳护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