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
“别总拿这个威胁我!”男人低呵,剑眉微拧。
被吼了一声,沈言挑眉,干脆闭嘴。眉目硬朗的男人却是恶狠狠地盯着他,神色变化,半晌,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宽厚的手掌摁住他的肩膀。手指骤然收紧。
他不由好笑,该不会又要……
黑影忽的落下。
唇间温热。
一贯淡然的神色徒然凝滞,细长的双眼怔愣。
放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心里罕见生起一丝茫然。
他,在,吻我?
无从察觉眼前人神色变化,过分亲近的距离便也只能看到那张讨厌的脸。
病弱苍白的脸,因放纵染上些许红晕,偏浅的双眼微睁,光影流转,带着冷眼旁观的漠然,仿若滞留人间的阴魂,鬼魅幽冷。
隐约摸到了门道,这种事情,办都办了,季山河强忍住心里古怪的感觉,无利不起早的家伙,非要三请四请,与其让对方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触即分。低头,捧住的男人的脸。
忽略掉卑劣的行径,这人长得倒是极好看的,不笑时,清瘦俊雅,文质彬彬,似笑非笑时,如料峭春风,带着别样的润泽沁凉。
粗粝的手指轻轻摁住微张的唇瓣。
垂头。
嘴唇相贴,有些生涩地触碰,依偎濡湿,细细描绘。
灼热的呼吸席卷而来。
柔软的,像初生的嫩叶,不带锋芒。
垂在床上的手骤然一紧,沈言怔忡,不同于烈火缭绕的疯狂撕咬,干燥的嘴唇被浸润,细密轻柔。
很轻柔。
轻柔到,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仿若赤脚走在烈日沙漠里,黄沙满地,一脚踏入,便会深陷其中,细密流淌的沙粒,亦会烫伤旅人。
很危险。
对于锋芒毕露的刀刃而言,很危险。
鼻息紊乱,浓密的睫毛微颤,双眼泛起涟漪。
有些狭小的床上,高大健硕的男人弓着背,小心翼翼地拢着文弱病态的男人。
纤细苍白的脖颈被迫上扬,硬朗挺俊的下颌微收,仿若膘肥体壮的黑熊弯腰,竭力勾起泥沼里迎风摇曳的花。
鼻息纠缠,周遭忽的安静了下来。
呼吸粗重,嘴唇染上了水渍,许久,季山河别过头,耳尖发热。眉头紧蹙,“够了没?”再不说我真动手了。
“……够了。”
静默,难言的气氛蔓延。
太奇怪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生出了相同的想法。
沈言偏头。与他而言,便也只是一时欢愉。喉咙有点干痒,握拳,抵住唇角,指腹恍若碰到唇间湿润,微微蜷缩。眉头微皱。
掠过无端的心悸,他坐了起来,柔软的青丝垂落,掩住大半春.光。
捻起散落的衣衫,一件件穿了起来,状若平常,“你想知晓些什么?”
轻漫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想法,半晌,季山河背身过去,双眼虚空地落在地上,哑声道,“我是谁?”神色茫然,像在问旁人,又像在问自己。
穿衣的动作一顿,沈言略加思索,“季山河,字平安,小名阿菟,燕山人士,时年二十。永安初年卯月十四生。”
父,前漠北镇守总兵,永安十年,携军出剿马匪,不料突厥中途围袭,力战而亡。母,太常寺博士嫡次女,闻丈夫死讯,哀伤泣血,而后缠绵床褥,两年后去世。
不知何时,背对着他的男人又转了过来,一双清润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仿若入了神,被汗水晕开的脂粉沾在脸上,脏兮兮的,沈言失神了一瞬,像被丢弃的幼犬。
沈言话语微顿,没等对方催促,便又说了起来,“季老将军生平只得一妻一妾,如今主母乃是你庶母,听闻她待你如亲子,事必躬亲,于你年幼时还曾救你性命,是以,临漠北上任前,你向圣上请封……”
“有两庶妹。庶长女,年方十八,两年前,远嫁青州,夫为富山县知县主簿。庶次女,金钗之年,待字深闺。除外嫁女,奴仆,兼之季老将军收留的旧部,季家阖府上下共一百二十三口人。”
“沈言你……”开始还是寻常,待说到有多少人,季山河突然警觉,忆起初见时,对方以季家亲眷要挟,如今连季家多少人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仿若随时会领人抄家灭门。他不由心惊肉跳,眼前神色慵懒的男人也变得面目可怖起来。
但是,剑眉微蹙,沈言今日其实……
耳边恍若响起男人的低笑轻语。手指不由紧握。
话语间,沈言已然穿上了里衣,偏头,便对上了男人犹疑不定的神色。心中了然,这才是他熟悉的相处方式。
猜疑,警惕,构陷,夺权……
生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