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地揭去那场让他卧床数月、伤筋动骨的车祸。他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伤痛拿出来博同情的人,如果陆悠不问,他或许永远不会提起。
陆悠的手指停在那里,微微屈起,脸上显出几分恍惚。
他本来以为,他是不被需要的。
以为从那一天起,谢牧川彻底放弃了他。
原来他也曾被追逐,被需要,并不是一无所有。
他以为的偏心冷落,只是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是又一次死里逃生,得而复失。
谢牧川握住他的手掌,用脸磨蹭他的手心。
他知道陆悠在心疼,可这本就是他的过错,是他应受的罪。他唯一不好的,就是错认了两人,没有抓住这最后一次挽回的机会。
他亲亲陆悠掌心,道:“宝宝,你先慢慢吃,我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很快就过来。”
他喊得腻歪,充满着年长者对年少者的宠溺,比相好时的“宝贝”更多了一分亲昵。
陆悠刚想喊他,可男人走得飞快,几步就进了对面房间。
于是陆悠也默默吞下话头,看向热气腾腾的饭菜,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当那简单的菜肴触碰味蕾时,熟悉的味道让他一时怔愣。
似是不敢相信,他又反复试吃了几口,才终于确定,这就是他在大平层里尝过的滋味。
他本也疑惑,不知为什么一个阿姨可以做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是因为谢牧川一直在背后关注他,无论是那些送进来的衣服、日常用品,还是这些亲手做好的饭菜。
只是那时他心伤难愈,满身尖刺,本能地排斥着来自于谢牧川的一切,才会产生那么多误解。
他心潮难平,便再也吃不下什么,一步步走到谢牧川房间,看他正在整理衣服,便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身。
谢牧川动作一顿,轻声问他:“就吃好了么?”
陆悠没有回答,他只是依偎在谢牧川背后,一言不发。
谢牧川没舍得挣开这个怀抱,便任由他抱着。
过了许久,陆悠才开口:“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男人温声问。
“说你一直在关注我,一直没有放弃过我……我想要你的关注和肯定,而不是沉默不语……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你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给过我……”
哪怕他只是在陈述,谢牧川还是听出了他的心酸。
男人转过身,看向他无比脆弱、泫然欲泣的爱人,说:“你那样排斥我,我不敢再靠近你。我以为只有等沈彦廷死了,才能有重新拥抱你的资格。”
他想起陆悠崩溃时的言语,解释道:“我没有围着星尧打转,日日都在公司和你的楼下流连,想办法处理那几个家族的事。我也没有整日陷在笙燃的事里,仅仅只祭扫了一次,就被沈彦廷诱导你看到了。”
“只有沈的出狱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最后一任继母和他有染,王家出手保了他。”
陆悠吸了吸鼻子,回道:“人都死了,当然随便你怎么说。”
谢牧川恨不得指证山河、晓谕日月,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不得……”
陆悠堵住他的嘴,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听这个。”
谢牧川便知他是舍不得,伸手将他拉到腿上坐着,认真道:“悠悠,跟你在一起后,我连别人的半点心思都没动过。我对星尧只是父子之情,因为愧疚,想要进行弥补。至于陆笙燃,是因为那时分别得太过惨烈,我才一直难以释怀。”
“我和她只相处了一两年光阴,可是悠悠……我们已经在一起八年了。”
“一年不到。”陆悠纠正道:“从前你只当我是个讨厌的小孩。”
“好吧,那现在是四年?”男人顺着他的话往下讲。
“两年不到。”陆悠再次纠正:“分开的这三年,你也配?”
谢牧川便不说话了,算是认可了陆悠的计算。他只是虚虚搂着这失而复得的爱人,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这段感情走过太多的弯路,跌跌宕宕,刻骨铭心。
他不愿再让陆悠在荆棘丛里跌跌撞撞,以后他会用自己的身躯护着他,不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他亲亲陆悠的小脸,说:“我陪你一起去吃饭吧,不然菜该冷了。”说完又指指柜子上那一堆雕塑和积木,道:“那些都是没来得及送给你的。等以后我把它们带回家里去,我们一起来完成。”
“谁要你这堆破烂。”陆悠道。
谢牧川失笑:“好吧,那我的宝贝,你想要什么,我为你独家定制。”
他不等陆悠回话,就将他打横抱起,在对方的惊呼声里,大步跨过两个门槛,去吃耽搁已久的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