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盥洗室备着常用的清洁用品,淡雅茉莉香气盈动。
黎婳站在镜前,手刚落在银亮水龙头,才想起自己没有带发绳。
这时,身后覆过来一具颀长的身体。
室内白光照出男人西装近黑的藏青本色,他高大身形好像要触到顶,极具压迫感,将她衬得娇小。
自他站进来,空阔的室内无端逼仄起来,空气流速也变得缓慢。
黎婳没有回头,眼睫抬起,镜中两道人影亲密交叠,视线于虚无处交汇。
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盛庭霑勾手解开今早她亲手系上的领带握在手中,另一手绕到她颈侧,拢过她一头如瀑散落的黑发。
面容英俊,气质成熟矜贵的男人垂着眼,姿态认真而专注地给身前女孩束发。
靛蓝暗纹领带充当了一次发带,缠绕两圈收紧,在那双玉白修长的手下收成漂亮的结。
他松手,领带尾端坠下,轻轻柔柔扫过黎婳后颈细嫩肌肤,那点痒好似要揉进人身体里,惹得她浓密眼睫像飞鸟片刻停留又飞走的枝桠,摇荡个不休。
连着她的心一起。
领带是黎婳身上裙子的颜色,两相映衬之下,有几分呼之欲出的暧昧。
盛庭霑好似对自己作品满意,在一旁细细端详,明明眼神是不动声色的淡然,可谁能受得住这样一寸寸的描摹。
黎婳耳垂上一点点漫出绯色,她肤白,一点红也醒目。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妙难耐,丝丝缕缕沉香调如一张大网铺展,她像是落网的兔子。
黎婳先妥协,大着胆子开口:“你……你要看我洗脸吗?”
盛庭霑没想到她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好整以暇发问:“不可以看?”
黎婳:“……可以。”
她抿了抿唇,移开半步,默默弯下腰去开水龙头。
盛庭霑笑了声,不继续逗她,走去外间等人。
清凉的水液洗净脸上的图案,也冲走蓬勃的层层热意。
佣人收了棋盘,石桌摆上点心瓜果,四人围坐在小亭叙话。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三人说,盛庭霑旁听,问到他时才应和几句。
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幽蓝天幕缀上点点繁星,盛庭霑和黎婳一道回碧水湾。
临走时,盛意西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红色小飞机挂件递给黎婳。
“小婶婶,这个送你。”少年扒着车窗,眼神真挚得像一只小狗,很小声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黎婳笑着接过,眼睛弯了弯,也很小声地回:“不客气,小西。”
汽车驶离,黎婳将小飞机细心收进包里。
盛庭霑听到两个人打暗语,视线落在黎婳身上,不自觉带上几分柔软。
“今天谢谢你。”
黎婳侧过头,对盛庭霑笑一笑,“小西很懂事的。”
她给出了自己这几日同他接触下来得出的结论:
“他是个聪明又贴心的小孩。”
盛庭霑轻笑,诚恳拆台:“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噢。”黎婳眨眨眼,嗓音轻轻的:“那是我慧眼识珠。”
她说的实话。
经历过重大变故的人,性格难免产生变化,这是不可逆也不能被治愈的成长,就像被风雨催熟的果实回不到青涩的时光。
盛意西身上那点儿无伤大雅的闹腾劲儿,是这个家里唯一凸显的生机。
他知道,其实自己这样才是最能让盛老夫人和盛庭霑放心的样子,于是他就活成了亲人需要的样子。
感同身受,黎婳能看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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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碧水湾,黎婳第一时间请忠伯将盛老夫人又为她添置的十几套首饰收进保险柜里。
黎婳现在一看到成堆的珠宝就头疼。
老夫人送的东西,不戴她会直白地问是不是不喜欢,言语间都是失落的语气,又会送上一堆叫她选喜欢的用。
这次黎婳特意戴了一条最低调的珍珠手链,情况依然没有改变。
老夫人以为她喜欢珍珠,一通电话打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送过来十几套珍珠首饰。
顶级南洋白珠被她买玻璃球一样买回来,这样的豪气万千,令黎婳根本招架不住,又不知怎么开口拒绝。
她一句给谁都不可以剥夺她给儿媳妇买东西的快乐堵得人哑口无言。
说着还不客气批判起盛庭霑来,说他简直过分,平日里礼物也不见送。
黎婳替他解释,说节日会送,老夫人义愤填膺说只会画饼的男人最是可恶,让她回家了罚他跪搓衣板。
盛意西在一旁兴奋怂恿,支持她给自己小叔一点颜色看看。
黎婳简直要被这对祖孙逼得没办法,聪明地选择闭上嘴,给什么就收什么。
收礼物收到心累原来是这样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