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吹散往昔回忆。
有脚步声近前,韫棠闻声回眸。
迎着月光,裴晗静静伫立于她两步远之处,而她到此刻才察觉。
采梨不知去了何处。
月影落在他们之间,二人一站一坐,彼此相对。
不远处的承明殿热闹喧嚣,此时此地却唯他们二人。
风拂过,树影沙沙作响。
韫棠如梦初醒一般,她忘了一切想要说的话,她准备了许久的话。
她站起身,不争气地准备逃避。
“你——”
皓腕猝不及防被人握住,韫棠挣动着,却在回身对上裴晗的目光时失了声音。
发髻上那支垂珠却月的步摇晃动着,二人离得极近,近到韫棠在裴晗的眸中能望见自己的身影。
他身上依旧是淡淡的清檀香气,一如从前。
韫棠确信,他和她都没有酒醉。
天地间恍若静止一般,裴晗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极其温柔,像是诱惑着她忘了拒绝。
韫棠忆起那个寻常的午后,在尚仪局的书库中,还是七品典赞的她翻看典籍时找到了彤史署的册子。
彤史女官隶属于尚仪局,多独立于尚仪局事务。
她对她们的职责甚少涉猎。
她不敢多看,立时放了回去。
却又忍不住为此感到好奇。
彼时的裴晗还在京中,还在她身边。她就想,等到出嫁前夕,自会知道这些。
而此时此刻,她被裴晗揽在了怀中,一点一点丧失自己的抵抗。
步摇上的明珠散着柔和的光泽,与月同辉。
好半晌,韫棠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裴晗的吻缱绻,点到即止,没有再进一步。
韫棠的心跳得厉害,重获自由之际,下意识推开裴晗。
她脸颊绯红,有愠怒,更有女儿家的娇羞。
“不要跟着我。”她狠狠威胁道。
裴晗尔雅一点头,浑然不知他方才做了什么似的。
于是韫棠提起裙摆,往承明殿的方向跑开。
步摇随着她的脚步而动,显示出主人此刻凌乱的心境。
裴晗望她背影,唇畔浮起一抹笑。那一支步摇,是韫棠及笈那一年,他亲手赠与她的。
……
韫棠逃远几步,心绪仍未平复。
她抹了抹唇上口脂,石榴红的颜色落了大半。韫棠取出随身的帕子,索性将口脂擦了个干净。
在去承明殿的必经之路上,她见到了等着她的采梨。
采梨原本守在亭外寸步不离,却不想陛下忽地驾临,抬手让她退开。
她自然不敢抗命,与陛下身边的高总管一起退远,灵机一动选了这个小姐能找到她的路口。
看出小姐神色有异,采梨没有多问,知道今夜所有之事不能对外言说。
韫棠整理了思绪,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何?”
韫棠鬓边的步摇修饰过,与方才出殿中时无异。
见采梨点头,韫棠道:“走吧。”
承明殿内热闹如常,飞觥献斝。
韫棠回到自己位上,侍女已为她换过新的盘盏。
“怎的去了这么久?”坐在她上首一席的安氏关心道。
“天黑,不小心走错了路。”韫棠寻了个理由搪塞。
巍巍宫城,亭台水榭数不胜数,迷了方向倒是常事。
安氏没有起疑,让侍女将韫棠的那盅汤羹放近了些。
韫棠知道没有瞒过祖母,只不过眼下场合祖母未多问罢了。
她低头喝汤,这碗鱼翅羹是宴席的重头菜,配了火腿鸡汁来煮,鲜美非常。
隔了一小段时间,内侍通禀,裴晗重新回到了席上。
韫棠观他神色坦然,心中恼怒。
在他向她看来之际,韫棠避开目光,一时不愿搭理裴晗。
她宴席上没用多少饭食,现下是真的有些饿了。
韫棠专心用膳,裴晗时不时看向她,低声给高全交代了几句。
方才韫棠在殿外错过的膳食,与后续的菜色一道不引人注目地端了上来。
虽不知道亭中发生了何事,但高全察觉出陛下心情大好。
凌骁坐得远,看裴晗出去一遭,回时对王公近臣敬来的酒几乎来者不拒,令这些臣子们受宠若惊。
裴晗酒量如何凌骁再清楚不过。在边关几年,裴晗与将士同饮同食。军中人豪爽,酒是一坛赛一坛的喝。凌骁见裴晗与将士们拼酒,半点不落下风。军中情谊,亦是在一碗碗酒中牢不可摧。
……
嘉会节翌日,拂晓时分,陛下的仪仗即出了紫宸门,往景山皇陵而去。
仪仗绵延数里,百姓跪地迎送,蔚为壮观。
裴晗生母娴贵妃早逝,安葬于妃陵之中。裴晗继位后追封了母亲为庄敬太后,朝中按制要为太后娘娘重修陵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