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弯月似把镰刀上的弯刀,刀刀割在人心弦。
“若昭兰寺住持对沈翎真的有养育之情的话,很多事情在今晚都会水落石出的。”南珵姗姗道,他跟陆绮凝原本是信沈翎双亲杀害席策双亲,但事情查着查着,只发现一出蹊跷,便是沈翎双亲是罪魁祸首不假,但这事主谋另有其人。
二人还想着用着沈翎这现成线索,将主谋揪出呢,结果线索死了,不过死人焉不能利用之。
线索死了,谁知主谋不会亲验尸体呢,毕竟不能想当年似的,再留一个祸患在人间。
“待会席策回去,派人跟着,我想该有人对她下手了。”
陆绮凝回头望了眼烛火通亮的仵作房内那道瘦弱身影,“既然席策双亲是被谋杀,当主谋得知席策已回到江南城,若不下手说不过去,况且这主谋咱不都知晓是谁了吗?”
她望了望那道月洞门,语气平缓道:“昭兰寺住持,该来了。”
俩人早早便敲定当年纵火一案主谋一定有昭兰寺住持,当时二人在‘月川亭’竹屋后发现一座坟墓,当下回来,便给席策传了信,信回却不知。
也是说这事在银木心心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小事,不值一提,但昭兰寺住持却能给银木心上坟,足以说明此人在住持心中地位不可估量。
接着二人心眼留足,一直在‘月川亭’竹屋附近派了暗卫,住持每隔一两日来上一次坟,时不时还能听着住持对着坟墓言谈。
陆绮凝跟南珵才恍然过来,原来是住持早年春心已许,银木心在还是闺阁女儿时,来‘月川亭’后山挖笋,与主持有过一饼之缘,自此住持便对人念念不忘。
然住持在得知心爱之人有了郎君后,选择将人残害,这样他爱的人便能一直伴着他,直到永远。
陆绮凝当时听到暗卫来禀时,心中都觉荒谬不堪,即便当时住持是还带发修行的和尚,也不能随意将人杀害。
这样的人怎配为和尚呢。
那道连着仵作院的月洞门外,脚步声轻盈,只那钝在青石板上的那根法杖声音清冽,待住持进来,在陆绮凝跟南珵跟前停留片刻,欲提步进仵作房时,却被制止。
“等等。”南珵窸窣平常道。
昭兰寺住持丝毫不慌,“太子留贫僧何事?”
在都城时,陆绮凝曾在徐鸿越那里听到这样一句言谈,‘人若紧要之事加身,能平心静气、临危不乱者,或多能成一番大气候’。
话中之意简单明了。
她看住持的眸底多了一丝探究,堂堂寺庙住持,死了个庙中和尚,于情于理开口都该是‘太子殿下赎罪,贫僧想先看看死去的和尚’而不是‘太子留贫僧何事’。
如此言论,那里头躺着的倒不像是寺庙和尚,更确切地像死了一个烫手山芋那般平静如孤荒山。
“住持当真还要掩耳盗铃吗?”她一旁的南珵问道。
“住持不妨坐着说说当初究竟为何收留罪魁祸首的儿子,并包庇十余年之久。”南珵接着道。
两个问题问完,住持脸上依旧平缓,未有任何痕迹被陆绮凝看着。
住持并未坐下,而是站着,道:“贫僧听不懂贵人在说什么?”
毫无意外,本着陆绮凝跟南珵还想着主动交代,或许能留个全尸呢。
自古打蛇打七寸,陆绮凝直言:“住持似乎还不知道,银木心的骨灰,已经被本宫派人挖出来,迁移了。”她未给这话添任何色彩,那本就是席策阿娘,她将其阿娘迁回祖坟,于情于理都合。
她再看住持,明显住持脸色慌乱一些。
“你们凭什么迁心儿的坟,凭什么?”住持将手中法杖握紧,他尽量让自己平静再平静。
可南珵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住持留,“住持又是凭什么,难道凭你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丑事?”
寺庙住持看守一方寺庙,庙中香火旺盛,受百姓爱戴,结果住持却是臭虫,不过南珵从不会像住持这般稍微一激,便本性曝露,他身为太子,对待外人向来都是言语平缓的,让人听不出他是否不悦。
陆绮凝没再抬眸看住持,但视线里,那道站的笔直的身影,忽的变成垂头丧气之姿,只听住持没了刚中气足之声,道。
“贫僧动了不该有的妄念,是贫僧之错,可难道当时银木心出现在竹林里,就一点错没有吗?”
南珵手中茶盏都快被他捏碎,如此荒诞言论竟能从人口中说出来,竹笋本就不是禁物,为何不能采?
“谁出现在那是自由,但像住持这般管不住自己心者,才是臭虫。”
“明知不可为,偏往其山行,到头来认错竟推脱到一位姑娘身上,住持心胸我看窄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