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还拎着箱子,说不定要跑哪去呢。”
花棉袄阿姨用力踹了一脚箱子,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拎起来,扔进垃圾桶,有人开头,就有人跟随,十几秒的功夫,箱子空空如也。
蒋南喉咙一阵血腥,眼里也要溢出血,她抖,她冷,她恨。
“我妈…还没你们钱?”
“废话嘛这不是。”黑衣服大爷拿着欠条,恨不能拍她脸上,“要是还了谁能大过节的出来挨冻啊,傻子吗?”
蒋南垂眼看欠条,她认得殷凤娇的字迹,和深红的指印。
她胸腔里堵着一大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针扎似的疼,她牙齿打战,整个人失了魂。
眼泪无意识地流着,寒风刮过,在脸上冻了一层冰般的刺痛,她捂着脸,可惜手和脸一样冰,她得不到暖,火却烧透了。
寂静的小区忽然传来一声嘶吼,就像中枪小鹿的绝叫。
“去报警!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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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年一晃就过去, 绚烂的烟花把新年的欢乐带上天,再嘭地散开,坠落, 均匀地撒给每一个西城的人。
不包括蒋南。
她再也没办法处理这致她于死地的日子,甚至记忆也变得模糊, 警察局是她常去的地方, 她木讷地盯着白纸黑子, 愣是认不出。
她急,又不急, 逼得警察没有耐心了她才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警察是个年轻小伙,听她说完狠拍大腿, 一脸无语, “行吧,还是个不识字的。”
眼睛不好用了, 耳朵竟然也听不懂,警察恨不得贴在耳边跟她解释案子进程, 她却只说一句话:“什么时候能找到殷凤娇呢?”
警察耐着性子说:“得等,现在联网了,她只要乘坐交通工具就能确定位置。”
蒋南点头, 似懂非懂,“那到底能不能找到呢?”
“妈的!”
警察冲空气挥拳, 寻找脱身的理由。
蒋南不理解,又拿着纸仔细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她知道这是路线标记, 到石市就结束了, 石市应该很大, 要不然,那么大个活人,怎么会找不到?
沈清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可怜巴巴坐在椅子上的蒋南,她瘦得皮包骨,正捧着本子,虽然在看,眼睛却没有神。
她叹气,走到蒋南旁边,“走吧,回家。”
警察们松了口气。
回到出租屋,蒋南游魂般地回到卧室,卧室门外传来炒菜的滋滋啦啦声。
沈清厨艺极差,炒的菜空有卖相,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蒋南端着饭碗,机械般地进食,她尝不出什么味道。
“嘿嘿,你是第一个吃我做菜的人。”
蒋南听了却愣住,想了一会,轻声说:“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人这样说过。”
沈清安静地坐在旁边陪她,等她吃完,她才说:“先顾好自己吧,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觉得蒋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妈,左右夹击,可她自己一个人坑。
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啊。
她得活着。
眼下,蒋南人不人鬼不鬼的,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情绪激动,吵着闹着去追殷凤娇。
医生开了一堆药,她吃完就睡,人也变得呆滞。
她把蒋南额前的头发掖到耳后,温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慢慢安抚着。
蒋南觉得这样很舒服,很熟悉,她侧头看肩膀上的手。
细滑,白嫩,可脑海里,却是一个宽大,粗糙的手。
记忆成了碎片,再也记不清完整的事物,她也碎得彻底。
日子浑浑噩噩的过着,她在床上和洗手间两点一线,饿了就焖一锅米饭,站在锅边拿饭勺挖着吃,吃完再去躺着。
后来沈清也很少来了,她小孩报了马术和冰球,再也榨不出时间来看她。
她索性放任到底,连衣服都不穿,头发没有补颜色,一半黑一半焦黄,懒懒垂在腰间。
早已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窗帘整天都拉着,她在床上躺着,有时瞪着眼睛,有时昏睡。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某个悬崖边,身体已经垂在半空,只有手指还死死抠着石缝,就剩一口气了。
*
破旧的窗户缝上,苦苦支撑一冬的胶带终于坳不过风的侵袭,被吹开。
想象中的冷风没进来,却带进一阵花香。
蒋南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终于转了几下。
她四肢无力,却挣扎着下床,扶着墙,抓紧窗台,她追随香气,看向楼下。
杏花开了。
整个小区的杏花都开了,巨大的粉色团子一簇一簇的,春风轻柔,舍不得吹落花瓣。
蒋南流泪,眼睛离不开那花海。
春天竟然来了。
她花了一天时间打扫房子,身体一阵阵脱力,她咬着牙,拿抹布把积了一层灰的地板擦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