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影越来越高大,她情急之下摸到一个花瓶摆件,用尽全身力气扔过去。
碎裂的声音划破寂静,蒋南摸索着,把碰到能拿起来的东西都扔过去,可依旧止不住巨大的恐惧。
啪地一声脆响,走廊的灯亮了。
陶思远身后那扇门开了,谷雨芬穿着白色睡袍,姿态优雅地走出来。
她的视线越过陶思远落在她身上,脸上云淡风轻,依旧是轻柔的语气,“闹什么呢?叫别人看笑话。”
陶思远摇摇晃晃,被声音吸引注意力。他像个孩子似的哭出来,脚下踩着瓷器碎渣,浑然不觉疼痛般地向谷雨芬走去。
蒋南在他转身时,冷汗从发丝渗出来。
她大口喘气,不顾身体疼痛站起身,彼时陶思远已经抱住谷雨芬的腰,痛哭地说着自己的委屈。
谷雨芬脸色平静,一只手伸到他的头顶抚摸着。
蒋南觉得这座房子荒诞到可怕,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男人的啜泣声淹没走廊,可也是他,十分钟前还是凶兽模样,冷漠地暴打妻子。
她没办法骗自己了,这个鬼地方她一秒都呆不下去。
那边陶思远依旧在哭诉自己身世凄惨,委屈地倾诉为什么爸爸要偏心,连还没成型的孩子都比他重要。
谷雨芬挺直后背,表情带着执拗和坚定,手指插在男人的发丝里摩擦着,轻轻地说:
“你知道的,世间向来没什么公平。”
没有公平吗?蒋南心里默念着,用尽全力奔下楼,她光着脚,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睡裙,肩带还被撕碎,大片肌肤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跑出大门,她才觉得冷极了。
空中飘着雪花,没有风,雪慢慢荡着,落在她的肩头。
蒋南呼出一团雾气,慢慢转身看那死寂的宅院。
那大门宏伟又复古,可在她眼里却变成地狱的入口,她退着,退出草地,退到漆黑的柏油马路。
猛地,大门开了,门轴的声音刺耳,带着耻笑般的声调。
她忽然腿软,跌倒在铺了一层薄雪的地上。
一个微胖的人影小跑着,借着路灯昏暗的灯光,她看清来的是厨房的佣人。
她扎着围裙,怀里抱着一团衣服,她喘着粗气,离远看像个刚烧开的水壶。
“太太,快穿上。”
她麻利地把衣服展开,一件黑色上衣,一条灰色运动裤,裤子里卷着一双灰色旧球鞋,蒋南牙齿打战,抖着伸出胳膊。
再站起身时,地上只剩一件破了的睡裙。
那女人弯腰,把睡裙捡起来,像团垃圾似的卷了两圈,塞进垃圾桶。
她也被冻得打战,哆嗦着用南方口音说:“太太,你先出去躲两天吧,这衣服都是我娃穿旧的,没事,都是干净的,她是大学生呢。”
蒋南眼泪又流出来,哑着嗓子说:“我怎么可能嫌弃。”
运动服的兜里被女人塞了五十块钱,蒋南小跑着到街口,等了几分钟拦下出租车,她把上衣帽子戴上,整张脸隐在黑暗里,“去幸福小区。”
她不知道几点了,下车时,整个小区都淹没在黑暗里。
蒋南跑着进单元,又爬到三楼,用力拍门。
“妈,开门!”
楼道声控灯亮了,蒋南眼睛贴着猫眼,屋里时黑的,没开灯,她更大力的敲门,心里一阵悲凉。
求求了,开门吧。
她的手掌通红,指尖上有几道划痕,是被碎片划伤的,经这一路血早已凝固,只是看着惊心。
她又喊了几声,依旧沉寂。身后的门却伴随着骂声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探出脑袋,劈头盖脸地吼:“你特么的敲什么呢?”
蒋南已经不知道怕了,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转身问他:“这家人呢?怎么没人开门?”
“我哪知道?我是给你看门的啊?”
男人瞪着眼,脸上还残留着睡意,他上下打量蒋南,怒气直冲,“快滚,你再扰民我报警了。”
蒋南抽泣着,凑上前说:“大哥,能不能借手机用用,我就打一个电话……”
还没等说完,男人近乎粗暴地推了她一把,她身体发虚,这一推,直接撞在楼梯扶手上,痛得她几乎晕厥。
她咬牙缓了好一会儿,才敢挪动。
再睁眼,门已经关紧,楼道里空荡荡的,弥漫着刺鼻腐朽的味道。
蒋南失魂般地走下楼,站在楼下看那个熟悉的窗户,黑色的,死寂的,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这一次,她真的无处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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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她早就该想到这样的处境。
像菟丝花般依靠,攀附,缠绕,殊不知那是株毒药。还未绽放,就断根在半空,凭寒风吹散枯萎的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