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就有点后悔了,想了想,或许不告诉施容洲这个事实,而是撒个谎骗他一下,或许也比现在这种状况要更好一些。
“哥们儿。”谢琰声音变得小心翼翼的,“这件事,我是不是不该如实告诉你啊。”
比起事实,人们会更愿意接受谎言。这样的事,施容洲从前一直不理解。
他一直活在现实中,活在痛苦的,却不得不努力接受的事实中,本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但猛然间却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他宁愿时光倒流,回到他以为柯蘅西出去替他买药,马上就回来的昨天,那时候虽然他被施严关禁闭,心里却仍然有着焦虑担心的事。
担忧意味着期待,他忧虑的是柯蘅西回来见不到他,他期盼的是柯蘅西能再次拥抱他。
而拥抱,拥抱要比冰冷的事实温暖多了。
施容洲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起之前他与柯蘅西相处的点点滴滴,欢乐的、尴尬的、窘迫的……
他找不出任何令他痛苦的回忆。
他内心深处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勇气,他想,他要去见柯蘅西,他不相信柯蘅西会骗他,或者讨厌他。
豪气纵生的施容洲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走到窗前,往楼下探头看了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运动细胞和楼体高度,草草得出“反正摔不死”这个粗略结论后,他抽走了床单。
把床单拧成一股绳,系在窗帘杆上,施容洲顺着绳往下蹭,因为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业务实在不熟练,额头直接磕到了外墙上。
费了半天功夫,他终于踩到了草坪上,还因为太过紧张,中途鞋掉了一只,弯腰在草坪里摸索了好久也找不到,害怕施严发现,索性把另一只鞋也扔了,他只穿着袜子往外跑。
还好大门没关上,他一路气喘吁吁,狂奔到超市门口。
额头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鞋也没穿,因为奔跑而汗流浃背的他一脸狼狈,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但他此刻却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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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啪地一声,灯被打开,施容洲坐在椅子上,嘿嘿傻笑着转了个圈。
兴奋充斥着他的大脑,额头上的伤此时不再是与家人决裂的证明,而是变成了记录他成长历程中转变的勋章,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也更加坚定。
他打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但在最后发送的时候,他犹豫了。
有些话,是不是当面说更好呢?
他又把那些话都删除了,只发了一句话过去。
我在超市里等你。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无论你多晚来,我都会等你。
无论多晚,都等你。多么甜蜜的字眼。以前他总想着会有这样一个人,风雨无阻地等他,如今换他来做这个等待的人,其实也很奇妙。
但他终究没等来柯蘅西。
施严的怒火携着夏日晚风扇在他脸上的前一秒,他还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下一秒,他被拎起衣领拽起来,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
“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跳窗逃走忤逆我的吗?”施严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堆毫无再利用价值的垃圾,“施容洲,你太令我失望了。”
施容洲,这次考试为什么没考满分?
施容洲,大学报志愿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建议来?
施容洲,你什么时候能像个大人?
施容洲,你有哪点像我?完完全全和你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妈,他妈……
施容洲听见施严说,“我管不了你了,我已经给你买了机票,让你妈管你吧。”
一张机票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施容洲半夜被保镖押上了飞机。
他妈许芜是搞艺术的,家里特有钱,大学时认识了当时是她学长的施严,施严对他妈态度极其热情,毕业后两人火速结了婚,但很快就发现彼此的不同。
他妈追求艺术、美、灵魂,追求一切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施严更急功近利,他拿着许家的钱开公司、做生意,很快就赚了一笔又一笔。
钱挣得越多,两人的分歧就越大,婚后生下施容洲没过多久,许芜就提出了要离婚。
但施严不同意。
两人僵持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许家开发了一座海岛,许芜就常年定居在海岛上,不再回康市。
施容洲凌晨到的海岛,下了飞机后他拎着行李,打车去了他妈住的别墅。
进了别墅大门后,他沿着一条石子小路往前走,走到尽头,许芜站在小路旁侧的花房门口,她拎着一盏极具古意的灯笼,冲着他微微笑着。
“容洲,你听。”她声音悄悄的,似乎怕惊扰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