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意+番外(36)

指背滑过下颌,停在细颈,五指虚张,仿若稍稍用力就能给掰折了。

就在李文合拢手指之际,忽蹿来一抹染红的黄色,却是平安折返一个跃身跳到李文腿上直直咬了下去。

尖牙破肉,剧痛使得满头冷汗,李文猝不及防疼得大叫,“畜牲!”他抄过棍棒直接用力甩在平安早已布了零星鲜血的身上,打在躯体上沉闷的声音像滚在天边压抑的雷。

“平安!!”

平婉几欲目眦,失声痛喊。

残红似血,她看到平安飞起的身体,砸在照得血红的墙上又无助地滑落在地上。脖子上她亲手系上的佛珠断裂,咕噜噜在地上,沾满了血。

刺激着瞳孔,血腥味洇了满腔。

耳边是痛苦的哼叫,越来越慢的粗噶的仿佛毁坏的拉风箱一样的呼吸。

她想去抱平安,想带它看大夫,双臂却被同样返回来的差役钳制住。

平婉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平安!”

意识陷入黑暗模糊,血红在眼前褪去,只有绵延的痛觉在身体上、心窝里不住像钢刀搅动。

她真是要痛死了。

孰人知道啊。

活着远比死亡要难太多太多。

*

“驾!”

手背上青筋迭起,魏单绷紧脊背,背上将将结痂的伤口复炸裂开来,浸红了衣面。

他不要命般疾驰,霞光太盛,晃了他的眼。

他仿佛看到同样的某个傍晚,天边卷了火红的变幻的云。他们为生存奔波,带着被迫放哨的平安,偷去学堂爬树,归路上洒了金子,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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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番外 平婉

平婉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 漂浮再半空,随着什么下坠再下坠,满身鲜血的平安远了, 东水巷远了,京城远了。

周身暗黑如漆, 目不可视, 坠落过程中心脏像被无数丝线缠绕、缩紧, 呼吸变得愈发困难。

是死了吗?

是死了吧。

是地狱吗?

是地狱吧。

一层一层,十八重狱。

疲惫感、窒息感四面八方充斥而来, 犹如潺潺水流注满了口鼻,每一瞬息都是煎熬。生平的挣扎一幕幕在眼前放映, 她终究没有胜过命运, 哪怕从它手中偷来几时几刻的遂心所愿。

心力交瘁的绝望是强劲扎根的藤蔓,裹紧、蚕食她的心房, 她已无力挣扎,平婉闭上眼睛, 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消逝,她准备在回想往事后放弃自己。

不知何处蓦地吹来呼呼的风,一阵寒风吹透入骨, 她打个哆嗦。眨眼间,漆黑变幻, 眼前光亮渐渐抹开,恍恍惚惚间肩上被人拥着裹上衣服。

耳畔是飘忽远方的温柔声线,“婉婉,该回家了。”仿若从心间生出, 压在最深处的不敢回想的熟悉。

鼻端涌来酸涩, 她喉咙发紧, 张了张唇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她记得彼时八岁的平婉扑入母亲的怀抱,软软喊了句:“娘。”

她的母亲质朴温柔,她的父亲是个读书人。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的父母却皆是“离经叛道”的浪漫者,是在生活下觅天地间自由的人。是而虽家底甚为普通,然一家三口过得平和满足。

常道知足常乐,父亲常说:“吾之吾,无愧风和日月。”

院子里洋溢笑语声声,他们坐在搭制的简易小亭坐听雨声,石桌上摆了墨香书籍,针线活计。

她的前十年过得平凡又自在,幸福快乐得若那晨起湿漉漉的迎向朝阳的鸟雀,徜徉在一片生机的山林。

泪凝于睫,看着眼前含笑的爹娘,是她后来再不敢回想的模样,平婉试探着,试探着,想伸手摸一摸,想倾诉衷肠,说一说汹涌的艰难和她从未放弃的后来。

手指将要碰触衣摆,便在这一刻间,迷雾突然笼罩,将平婉硬生生扯拽出山林小屋。重归魆黑,身体的疼痛再度袭来,她看不清周围场景,忽而从无边无际的深远传来凄厉地喊叫,仅是耳闻,却震响灵魂深处的记忆,她的身体霎时僵硬住。

喊叫声越来越近,一声一声直击她,压迫得她捂住耳朵,弯了身子,直至蹲下来蜷缩起来。

暴雨的第五日,后山像被一把锋利得不能锋利的刀切割,山体整体滑落,毫不留情地将村子吞没覆盖,尘土飞扬,混合了眼泪和嘶心裂肺的喊声。

她记得她娘临死前哀戚的眼神,她知道她娘在说:“努力活着。”像山间林木。

就如那日他们一家三口在院中吃饭,耳边是鸟啼虫鸣,远处是墨绿的青山。爹娘指着葱茏的绿意说着最质朴又豪情的话语。

生,自然而生,若山间树木,向着日月天地生长。是蓬勃不尽的生机和希望。

在天灾面前,人类渺小如蚍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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