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买早说啊,为什么等鸭子全烤好才说?你是故意的,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名中年妇人与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男子相互拉扯,中间有个少年死命拦阻,妇人身后有辆推车,上面放着几个木桶。
男人长相不差,但双眼精贼精贼的,看起狡狯、心机重,他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让人不喜。
他将妇人推倒在地,双臂在半空挥舞作势打人,“我几时跟你买烤鸭?简直胡说八道,我一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你不是发疮病了吧。”
“明明就有,五天前你说认识陵香酒楼的掌柜,还说我们家的烤鸭好吃,想订五十只转手赚点辛苦钱,我想着大家都不容易才压价卖给你,好让你多点赚头,这几天为这单生意,我忙里忙外,昨晚全家人熬着,连夜把鸭子烤好,一大早给你送过来,生怕耽误你的事,没想到你竟翻脸不认人。”妇人边说边哭,好不凄惨。
“信口雌黄,嘴皮子一碰就想讹诈,你怎不去抢?我订烤鸭谁看见了?有契书吗?没凭没据的事,能让你败坏我的名声?我要去告官,让县太爷把你抓起来,看谁还敢乱说话。”
“我对天发誓绝对没乱说话,就算你不要烤鸭,至少把买鸭子的钱给我吧,我还欠着人家呢,一只鸭要六十文……”
“我呸,强买强卖哦?别说六十文,六文我都不付。”他朝地上吐一口浓痰,大步走开。
一旁的少年神情恼怒却无法可想,扶起母亲道:“算了,我们回家。”
“造孽啊,五十只鸭子啊,我们欠人三两银子要拿什么还?学堂里马上要缴束修,可怎么办才好?”妇人放声大哭,明知孙壹堂不是好货,儿子早就提醒过自己,她怎还让钱迷了眼睛。
“这件事终归是我惹出来的,我不去上学就行。”
“胡说,你怎能因为娘的糊涂断送前途,马上就要府院试,夫子说这回你一定能够考上秀才啊。”妇人抓着儿子的衣袖,懊恼至极。
少年名唤李青,与孙壹堂在同一个书院念书,孙壹堂能读会算但对举业不上心,二十九岁还没考上秀才,家中不富裕,平日靠老婆给人浆洗衣物维生,听说他有项厉害本事——能将别人的笔迹模仿得分毫不差。
李青是个认真勤勉的杰出少年,平日头悬梁锥刺股全心向上。
眼看府院试即将到来,书院对下场的学生非常严格,必须先经过审核考试,才会进行推荐。
而本朝提拔人才,考虑到若选出耄耋老者,好不容易在任上累积出政治经验,却一只脚入了土,不符合政治效益。因此有项规定,年过三十尚未考上童生,便不能再考。
孙壹堂眼看年届三十,今年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于是大胆买通书院管事,在审核考试后,将两人的卷子偷出来。他模仿李青的笔迹誊写卷子,成绩下来孙壹堂高中第一,李青却剔除于推荐名单内。
李青心中不服找上先生,默背自己的试卷,这才把事情给捅出来,书院将孙壹堂驱离,两人就此结仇,被驱离的孙壹堂从此在街上摆摊卖字画,帮人书写信件。
慕容羲看着孙壹堂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子璎上前问李大娘。“婶子,您这烤鸭怎么卖?”
李大娘忙道:“小娘子想买吗?我不赚钱,一只一百文。”
“您和孙壹堂原本说好,一只要卖他多少?”
“两百文。”
子璎道:“鸭子我全要了,但您得帮我把鸭子送到陵香酒楼。”
“小娘子想把烤鸭卖到陵香酒楼?不成的,陈掌柜曾说鸭子味道不好,肉又比不上鸡鲜软,酒楼不卖。”
“既然如此,为什么孙壹堂一哄,您就信了呢?”子璎问着李大娘却望向李青,那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稚嫩了些,但眼底有股不服气的坚毅,这样的人往往能有一番作为,她乐意帮这个忙。
“陵香酒楼老东家有三子,前几天我见三公子和孙壹堂在字画摊子上谈诗论画、相谈甚欢,看起来关系很好,我想有这份情谊在,余南想帮扶孙壹堂也无可厚非。”
“往后不要轻信他人。”她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李大娘犹豫着迟迟不敢接。
“小娘子,你真要把烤鸭送到陵香酒楼?要不要再考虑?”
她笃定道:“麻烦帮我把鸭子送过去。”
李大娘将钱往回推。“等小娘子真把烤鸭卖出去再说吧。”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担心她?看来这家子是良善人。
子璎和李青母子推着车边聊边走,慕容羲凑近她耳边说:“我到处逛逛,午时在城门口集合。”
“好。”她应声,他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