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紧薄唇,“县学的书院多是贵族或豪门富商的子弟就学……”
“总会有办法的,办法由姊姊来想,你好好读书,日后看能不能考个状元,那时候,我就是状元的姊姊,还怕咱的日子过不好?”
夏羽晨在她那双期待目光下,也只能暂时屈服,闷闷道:“好,姊回去吧。”
他目送姊姊走远后,回头看了半开半闭的书院大门,拿着食盒转往另一边的山林小道走,一路来到一株有隐密树洞的大梅树下。
他拨掉大石上的积雪,坐下来,大口大口的扒完饭后,再站上石头,从树洞里拿出一个油布包袱,里面有一套他平常穿的布衣。
他将身上的书院制服换下,连同食盒一起放回树洞,循着山中捷径,熟门熟路的快步朝港口的方向跑去。
约莫半个多时辰,他到了热闹的港湾,朝最靠外侧的曾家码头走去,码头旁有一间简陋的工寮,居中架高一个烧炭的大火炉,让工寮里暖又亮,几名身材壮硕的工人,正来来去去的将堆放在角落有一人高的货物一袋袋的扛往船上。
工寮里,一名年约四旬的工头一见到夏羽晨,低头掩饰眸中的精光,再抬头就吆喝着,“小子今天来晚了,快一点,把岸上的货都送到船上,这几天陆续有几家货主的货要上船,等海上碎冰融得差不多就要出海了。”
“是,靳工头,我这就上工。”
夏羽晨脱下厚重外套,绷着俊秀脸蛋,快步跑到堆货处,将一大袋重重的货物扛上单薄的肩膀,身子因而晃了一下,但他随即站稳,顶着呼呼咸湿的海风,跟着其他工人将货搬到船上,几趟下来,虽然天寒刺骨,但他浑身还是冒了汗。
另一头,炭火燃烧的工寮内,靳工头跷着二郎腿,一口一口喝着烧酒。
一旁一名精瘦的小工头往外看了看那个顶着夜风,勤快干活的单薄少年,“靳爷真的要付一两给那个小子,不会太多?有工人私下议论,不快抗议呢。”
“给小子多少?总得时间到了才知道。”他冷笑一声。
小工头是他身边的老伙计,一听就懂,两方说好是小子每日干活两个时辰,满三十天给一两银,但如果只做二十九天,工钱自然不用付了。
这一日,顶着雾蒙蒙的天色,沁凉入骨的寒风,夏羽柔把自己包得像熊似的走在山林里,山上积雪才开始融化,她听见溪流潺潺,也看到初绽的绿芽在树上、在雪地上,处处充满生机。
她抬头看了看,找到一株仍被残雪压得满枝的参天大树,掠身而上,几个箭步踏着枝干,伸手拨落一树干上的积雪,一屁股坐上去。
这是她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心烦不想被人找到,就窝在树上沈淀思绪,待平静了,再回去面对现实。
回想这阵子,日子过得憋闷,她对汤绍玄怨念横生却无法摆脱,人生好难!
倒是沈铭等几个长辈见她屡败屡战,兜着圈儿委婉的要她换个新对象,什么李家的二愣子很老实,王婆婆家的大孙子木讷善良,林记粮行的小儿子精明会疼人,他们也是可以帮忙牵线,别执着于汤绍玄,没出息啊。
夏羽柔更无奈了,她乐意执着吗?是不得不!一想到他徒手掐杀八人的残忍画面,她一点儿跟他撕破脸的心思都不敢有,不是没出息嘛。
可拼命讨好、灌迷汤也没用,那家伙完全不领情。
也不知放空多久,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她居高临下的望向声音来处,就见婆娑树影下隐隐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汤绍玄!
冤家路窄!本想着今天食堂休息,她可以少见他一次,少当一次连自己也鄙夷的狗腿子,结果,什么孽缘!
汤绍玄已如下凡谪仙走过来,还好巧不巧的站在她所在的这棵大树下。
哈,老天爷也看不过去,给她机会报仇了?她憋着得意,想着要怎么整他。
夏羽柔不知,汤绍玄会走到这棵树下,纯粹是见到一条熟悉的缀饰,坠着颗珠子,他脑海浮现某人气了、怨了、想骂人了,都会伸手握住这颗珠子。
只是缀饰的主人毫无所觉,她正贼笑的查看积压在树枝上厚厚的白雪,再专心的注意风向,待寒风阵阵吹拂过来,她趁机用力摇晃树枝,啪啦啪啦积雪瞬间落下,她忙摀住嘴巴,以掩住笑声。
待落雪一停,她探头一看,一愣,怎么他还是衣袍不染尘,没有弄到他?闪过了?怎么可能!
才刚想着,她小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一痛一麻,尚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坐不稳的往前倾去,“砰”地一声摔落树下,紧接着,哗啦啦积压的白雪落下,将盖得她满头满脸,成了彻彻底底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