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她不会再有机会穿他的衣服了。连同这温暖,都要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时隔一个多月,他再次开车送她,彼此心境大相径庭。找不到话题,或许因为知道说什么都是逃避和迂回,索性闭口不谈。一时间,只有音乐回荡在密闭车厢里。窗外冬雨未停,路面湿漉漉,好似怎么都晒不干的愁绪。
路上方晏接通电话,通过车载蓝牙周沁听到尹晚的声音。她说如果腕表他不喜欢的话,她明天可以换个样式。周沁这才知道先前生日宴的另一个主角,原来他们是一起过的。
通讯很快切换到耳机模式,方晏在感谢她送的礼物,说很合适不必再麻烦她。这通电话让接下来的沉默加倍,直到车子驶进校园。晚归的学生裹紧衣物,赶着最后时间向宿舍走去。
“你们在谈恋爱吗?”她听到自己问,声音有些空洞执拗。
方晏声音中带了些怜悯:“我们上次不是谈好了吗?”
“做侄女的关心叔叔的感情状况,不是很正常吗?”既然已经逾越,她就不要再待在原地。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痛快一些,好过反复折磨。
“暂时还没有。”
周沁点头,只觉自己整晚的等待和兴奋,简直像一场可怜的独角狂欢。他从盛宴上走下来,给予的星点快乐,便让她盲从,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变。
他很快就会有相配的女友,这个认知,她想过的,现在不过是直接面对。
右手捏着蛋糕盒的银色绸带,左手指甲按压着掌心。这份清醒让她保持了最后的微笑,在下车前又向他说了一句:“小叔,生日快乐。”
方晏的声音无波无澜:“周沁,谢谢你。”
她的平静维持到进入宿舍楼,轻轻敲开宿管阿姨的窗口。
“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阿姨,这个蛋糕……”她忍住酸涩,“是干净的,我们吃不完,打包回来的。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如果不喜欢,帮我扔掉好吗?”
几乎是有些慌乱,她将盒子放在窗口处的桌子上。
“好,谢谢。不过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宿管阿姨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周沁挥手转身:“没事,可能是晚上吃得有些撑了,我上楼了。”
一步一步往上挪,她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块腕表,是很贵的那种吧,或许几年后她都买不起的品牌。自己的礼物完全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就像难以付诸于口的心思。她甚至无法将剩余的蛋糕带回宿舍,怕在室友询问时哭出来。
方晏回到家后,没有直接去三楼休息。他回到二楼餐厅,看见另一个尚未打开的盒子,墨绿色的,被雨水淋湿的地方颜色更深一些。
很容易地就拆开了,里面用泡沫包裹起来的是一株盆景,他们初夏时在山里泳池旁边谈论过的苦楝树。
与野外的茂盛不同,这棵树木经过刻意养护,株型优美,在已经入冬的季节里,抽出细嫩软绿的芽。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地方找到的,在不是楝树的最佳观赏季节,她送了一个春夏给他。
而他予以回赠的,是凛冽的冬。
钟表上的时间正马不停蹄地奔向新一日,餐桌上的长寿面、被切开的蛋糕,都被她收拾完好。仿佛一个多小时的烛光和香甜,是惊鸿梦境。消失后,漫长的寂静再次将他覆盖。方晏在二楼抽完一支烟,起身上楼时将盆栽顺手带着。
冬日寒雨不容小觑,周沁因此患上一场感冒。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兵荒马乱。繁重复习充斥着大学生活,每天很早起床去图书馆自习,鼻尖被纸巾擦到通红,最终只能戴着口罩复习。等到咽喉肿痛、头昏脑涨消失,简直生出再世为人的感觉。
如果情感上的不如意,也能够如同重感冒得到时间的疗愈,该有多么好。可她的细胞拒绝剔除与方晏有关的一切,对此,周沁无计可施。
元旦时,况婷再次约了她一次。临近期末,医学生课程枯燥繁琐,考试压力却是极大,对于大一新生也毫不仁慈。周沁想着婉拒了那么多次,实在很抱歉,于是主动邀请她中午去食堂吃饭。
与况婷同来的还有高尧,三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在学校里偶尔会碰面,也多是点头之交。这样坐下来吃饭也是稀奇,因而当天中午牵起话题的多是况婷,某些时刻周沁心想,这算是什么,救助者同盟协会?
这个猜想在况婷提出要送给方晏新年礼物时得到验证,周沁才得知这次聚餐的起源所在。况婷和高尧这半年来,仍旧收到了方晏经济上的资助,他们想要感谢他,不知道送什么好,因此曲线救国,来问周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