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冷眼看着百万生民卖儿鬻女,看着八百里秦川哀鸿遍野,却为了哄抬粮价兼并土地而不管不顾,所以我带着兄弟姐妹们推翻了汉王政/权。”
“但是孟良,我问你,如果现在我让这些流民和我一起反抗游雍政/权,你说,他们会跟随我吗?”
孟良愣在当场。好一会儿,孟良才说: “应该不会吧……他们都只想活着。”
加入鬼面军的都是活不下去的兄弟姐妹,就像孟良。而那些能够活下去的人,在游雍政/权对司州进行了初步治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当时孟良还对这墙头草一样的行为大声斥责,痛骂他们竟然为了游雍的小恩小惠抛弃自己的兄弟姐妹。
但当时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有人对他说: “孟大人,您行行好吧,小人就是个普通的农民,就想好好活着。”
游雍赦免了平民百姓加入鬼面军的罪行,并承诺会给他们分配土地,只要为游雍政/府耕种五年,五年之后,土地就可以划归到他们各人的名下。而在这五年期间,他们作为游雍政/府的佃农,税率是十税三,比给豪右的五成甚至六成少的多。
所以鬼面军的兄弟姐妹们心动了,他们悄悄地跑下了山,甚至没有和孟良说一声,就好像这些曾经和他们互道兄弟姐妹的鬼面军是什么吃人的恶鬼。
更让孟良觉得心寒是的,明明说好的啊,除了渡河这个老大的地位不动摇之外,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兄弟姐妹。
没有什么“孟大人”,也没有什么“小人”,他们都是兄弟姐妹啊。
可是到头来,只有孟良将这句“兄弟姐妹”当了真,别人只会在背后小声嘀咕“这位孟大人真奇怪,竟然不喜欢别人叫他大人”。
那一刻,孟良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最终,还是渡河出面,对那些人说: “你们走吧。”
看着那些人忙不迭离开的背影,孟良觉得心寒。
从那时起,孟良就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没有退路的。而一个人但凡有了退路,鬼面军就不再是他们的选择。
所以,这一刻,孟良向现实低头: “那些流民会接受游雍的赈灾,根本不会反叛。”
“所以啊,我们的任务完不成了。”
话是这么说,渡河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的伤感: “传信给窦太主,就说司州不可图。”
孟良点头,随后又问: “老大,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渡河的目光看向东方: “齐国,我们去齐国。”
孟良得令,转身去准备给窦太主季峨山的信。
渡河的目光却在这时又转到西方。透过重重叠叠的山峦,渡河仿佛看见隐藏在群山之后的喧嚣城市,与城市中击筑而歌的白衣少年。
渡河摸着怀中的黑子,喃喃道: “白先生,渡河渴望与您相见的那天。那时,渡河持黑子,先生持白子,我们对弈一盘吧。”
渡河的目光落到山川上: “以山川为棋盘,”
他的目光又落在行人身上: “以众生为棋子。”
“我想看看,究竟是你是对的,还是我才是对的。”
恍惚间,渡河想到他唯一一次遇到白未晞的时候——那时候的白未晞甚至没有正眼看他,而是对另一个闻名而来的儒生说: “法古王本身不过是无能者对现实不满的狂怒,才有了过去才是好的,现在都是错的。”
“真正的能者,只会向前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渡河停住了迈向白未晞的脚步。他只是从人群中注视着这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听着他用渡河从未听过的义理将儒生奉为圭臬的“三代之治”批的一文不值。
他说: “燧人氏钻木取火,人类始食熟食,在此之前,人类不过茹毛饮血,与野兽何异?”
他说: “有巢氏建造房屋,人类始有居室,在此之前不过择木而栖。”
他说: “仓颉造字,人类始有文明,在此之前人人目不识丁。”
他说: “可见古王没什么好的,远古时代远不如今。”
对座的儒生面红耳赤,可是却找不出合理的语言来驳斥这番大逆不道,最终也只能憋出来一句: “歪理邪说。”
站在人群中的渡河却在心里默默反驳: “不是这样的。”
“远古时代纵然茹毛饮血,择木而栖,目不识丁,但人人平等,在圣王的带领下安乐富足。”
“现在虽然看似生活条件比远古之时好得多,但却处处是剥削,是压迫。”
“古王就是比今王好。”
渡河喃喃: “白先生,我会向你证明,三代圣王垂拱而治,那才是天下盛世!”
————————
感谢每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爱你们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