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喜服景容穿得不规矩,有些凌乱,等温故重新驱着马车慢悠悠地走起来之后,他就垂下头,默然整理起了衣服。整理了没一会儿,忽然感受到什么,于是抬起头,然后就看见温故正看着他。
与其说是看着,不如说是打量。
马车走得缓慢,车辙声传过来,在静夜里响在耳畔。算不上明亮的月光洒在温故的面部轮廓上,铺了层淡淡的微光。
好像发光的是人,而不是月光。
温故突然说道:“还挺适合你的,这身衣服。”
在巷子口看到林朝生后,温故避无可避,慌不择路,看见家店就往里走。
一进去才发现店里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种布料,是一家布庄,正准备关店。
布庄里,一件喜服被随意地叠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可温故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然后毫不犹豫取出银子买下。
那刺绣图案,正是之前老妇人改的喜服。
十分巧合,帮了大忙。
这样精美的刺绣世间少见,可雇主却看不上,真不知是雇主的问题还是谁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书中断情绝爱的景容,这次被迫穿起婚服,还当了回新婚妻子。
这可是景容啊,那个不可一世的景容!
以后还是称霸修仙界的大人物!
虽然也没称霸多久,但温故就是忍不住想笑,他继续道:“很衬你。”
景容后知后觉地回应:“是吗?”
温故点点头,脸上还有股浅淡的笑意。
不知是笑意太蛊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景容有些恍神。
他突然想起了温故在布庄里说的那些话,像还响在耳边一样,字字句句都暧昧得可怕。
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也没人敢这样说。
即使是在那种场合之下。
景容忍不住看着温故,一直看着,始终收不回目光。
温故对此浑然不觉,目视前方,很认真地驾马车。虽然认真,但技术有限,搞得一路颠簸不已。温故偶尔会跟景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点不痛不痒的话,最后的话落在了问景容困不困上,还问景容要不要进马车睡会觉。
或许一睡醒,就回到木屋了。
景容全无睡意,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温故的脸,一双本该漆黑无比的眼睛倒像是含了月光,亮堂堂的。
景容道:“不困,不睡,我就想在外面。”
温故耸耸肩:“那好吧,坐稳点,我技术很差的,小心别掉下去。”
景容:“不会掉下去的,我……”
话还没说完,车轮撞上一块硬石,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随即一道沉闷的落地声响起,温故一转头,景容人没了。
刚才还自信不会掉下去,下一刻就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时也,命也。
温故忙停下马车,侧身撑在车身上,从挡板探头往地上望去,只见景容一脸呆滞,脸上还充满了难以置信。
温故:“……”
温故:“都说了我技术很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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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景容久久地躺着,哪怕是把他扶了起来,也没有动弹半分,看起来还有点愣愣的。
见状,温故慌了一下。
本来腿就有问题,再被这样一摔,不会把人给摔傻了吧?温故托住他的后脑,赶紧拂开长发,用指尖一寸一寸地轻压检查,触摸到后颈的时候,景容颤了一下,忽然慌了起来:“别!”
从温故手里挣脱开,景容道:“知道你的技术很差,但是没想到这么差。”
面对他的嘲讽,温故却微微一笑,只道:“没事就好。”
突然间,景容就嘲讽不出来了。
心中莫名泛起一丝落寞。
温故总是这样,在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温和,如春风拂面,如此温暖。就算他一身的刺,刺在温故身上也像刺进柔软棉花一样,毫无杀伤力。
温故从来不跟他计较。
……可是,温故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对大哥是如此,对店小二是如此,对陌生人也如此。不止是他。
他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这种落寞就在转瞬之间消散开来,渐渐化为另一种更加复杂的欲念,开始在心上某处肆意滋长。
他微微错开眼神,没有要看向哪里,眼睛在移开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挂在天上的弦月。
“月亮这么好看啊。”景容突然感叹道。
语气带了点疑惑,似乎是第一次发现。
温故下意识抬头,视角正好看不到,于是转了转头,这才看到月亮,温故道:“还行,以前没看过么?”
“看过,但是……”景容顿了顿,“没觉得好看过。”
弦月朦胧,并不明亮,比起夏夜里任何一晚的明月,都远远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