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嗯”了一声,说:“基本每年冬天都会去 Blue Mountain(蓝山)玩几天。”多伦多人每年冬天必去的一个价格亲民的滑雪村。
小蝶“哦”一声,路亚家不就在“蓝山”?她心里一阵莫名怅然。
陈飒关注的是更为实质的问题:“那你们睡一张床吗?”
小蝶闻言,也盯着房东,等她作答。
房东居然连这个问题也没回避,面色如常道:“应该不会。——他订的那个地方分上下两层,所以可以两人各占一层,不过要共用洗手间和浴室。”
陈飒痛不欲生地“哎呀”了一声。
小蝶却觉得这才比较符合兰珍一贯的端庄。谁知,人世无常——
“不过,”房东说,“到时一切顺其自然。”还是那么慢条斯理的。
这下别说小蝶,陈飒的下巴都差点脱了臼。她们一直以为,阅历在房东身上没有太多烙印,可是怎么可能?在俗世和红尘里滚,没有谁的年龄是虚长的。
房东还看着大惊小怪的她们,故意令人发指地补充:“咦,如果两个人有哪方面不合适,早一点发现不是很好吗?”
半天,找回自己的下巴的陈飒,才笑着冲房东“靠”了一声:“亲爱的,我觉得你最近简直‘裂变’了。” 这也正是小蝶的心声。
房东含笑,不置可否。
“这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保持啊!”陈飒鼓励,然后转向小蝶,“人家有安排了,那到那天咱俩去酒吧!”
小蝶刚要说“好”。
陈飒就又出来个新点子:“咦,要不咱们来个 double date(两对情侣一起出去约会)?你没见过我家那颗‘东北酸菜’,我也还没见过你家那‘鼻血男’,都拉出来溜溜!”
小蝶一下犯了难:“他......不知道那天行不行,我问问吧。”
说完,她几乎是立刻想到对策——过两天就告诉陈飒,路亚那天已经有别的安排了。以后她要再约,就和兰珍商议商议,让兰珍帮她挡驾。
从加州回来以后,她就觉得她和路亚的关系每况愈下的。当然,是她的心里每况愈下。
她努力地想迎合他,找到加州那段时间的默契感,但却始终碰不上节奏;越碰不上,心里越不甘心,越患得患失的。她也想学冯爱关注阿蛋的工作一样,去关注路亚每天敲敲打打的那些乱码,可下了一番功夫去网上检索,还是一知半解。极端的时候,她甚至对他的职业和野心产生了一点恼恨和抵触情绪。
路亚感觉出了她的变化,问她,她就说是这段时间加班太多,累得人不想说话,说的时候还带着点笑意。她恨自己如此卑微,可又无可奈何。
生活中的这些成就,比如读完第一本英文书,雅思获得高分,在诊所里很老居地独当一面,这些以前她根本不敢想的事,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现实,可喜可贺。然而一对比他的那些宏伟蓝图,她就觉得她生活里的一切都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她试着轻描淡写地告诉路亚,过几个月,自己要回学校读“洗牙师”。
“挺好的。”他机械地回答,顿了一顿,又问,“那个和你现在的工作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心里马上四分五裂的。
他可能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妥,要命地补救了一句:“就是你现在的职位,不能给别人洗牙对吗?”
她真怀念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那份风轻云淡的怦然心动。
她怀念头一回见到他的那天,毫无心理负担地用一口六安英语,从容地跟他核对过往的健康纪录;怀念他的鼻子“吧嗒吧嗒”狼狈地流血时,她果断地给他递抽纸,又急中生智地拿止血棉卷,帮着塞进他的鼻子止血,还被赵医生夸来着。那份伶俐劲儿哪儿去了?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一对着他,就钝了。像古偶剧里那些人讲的一样,“关心则乱”,她现在是深深地体会到了。
冯爱跟她分享了一本书,叫《秘密》,神神忽忽的一本书,讲宇宙中有种叫“吸引力法则”的力量,能帮想法积极的人吸引到正能量;反之亦然。说来简单,做来何其难。总之,不知是不是近来心态消极,吸引了宇宙中的负能量,这天上班的时候,她就和爱马那个碧池大大地碰擦了一下。
忙完上午最后一个病人,正好到了她午休的点。
自打前台来了“九七”小妹后,她和爱马、小妹轮替着午休。这样,三人中,总有两个人能前台后台地罩着。这会儿,九七小妹刚休完回来,于是,小蝶就让她帮着收拾诊室,简单交待了几句后,便去厨房热饭了。
今天她带的是昨晚外卖多要的一盒卤肉饭,里面还有半颗卤蛋,她设了一分半钟,打算三十秒的时候停一下,把蛋夹出来,再接着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