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非常诧异地瞅着老头。
老头接着说:“因为你能力强,很聪明,工作非常努力,而且从来不说冠冕堂皇的废话——在政府这种地方,可真是难得。做事情也特别专注,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做做样子,是每一天,每一年——我一直在暗暗观察你,也很欣赏你的这份专注。”
兰珍受宠若惊地笑道:“谢谢,谢谢你的夸奖,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想到老头话锋一转:“但是我也挺为你可惜的,因为你太专注了,都不知道周边发生了什么,这样可能会让你错过很多机遇。希望我这么说不会冒犯到你。”
“没有没有,”兰珍由衷道,“谢谢你跟我说实话,我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不是很懂得变通。所以我想,琳达或是炮会比我好得多,我也很喜欢我现在的职位。”
“有时候习惯和喜欢可能是两回事。”杰克露出一点哲人的笑。
兰珍心里又是一震。
临下车时,老头最后嘱咐:“好好想想我的话。人生虽然短暂,但是你还年轻,有重新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权力。勇敢点!你不想花费一生的时间,到了尽头,再后悔自问:生活原本是不是可以不同?我是不是可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从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谆谆教诲,像导师,又像父亲。兰珍郑重地点点头。
老头如此煞费苦心地想点石成金,这份器重,她发自肺腑地感恩。
她隔着车窗,望着月台上老头远去的背影,鼻子酸酸的,为先勇的到来愁闷着的心却慢慢拨云见雾,升腾起一轮清朗的明月。
第64章 少年夫妻老来伴
事业上,还需要长时间的考量,她可不会一夜之间就进化得雄心勃勃。但是感情上——她已经有了明晰的决断。
很快,她也到站了,出了地铁,天已经黑透了,羊粪池的路灯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得黄亮。那黄亮的光线下,洋洋洒洒地飘起了轻盈透亮的雪花——今冬的第一场雪来了。
她步履轻松地踏着薄雪回到家,给先勇回了简讯:“需要我租车,去瀑布那里接你吗?”瀑布离多伦多差不多两小时车程。
片刻,先勇回:“不用,我坐赌场的巴士就好,我在那个旅行社有熟人。”往来多伦多和赌场的摆渡巴士通常都隶属于某某旅行社,没有熟人交点钱一样可以乘坐,倒是方便得很。何况他确实认识人。
兰珍便作罢。
她不知道,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等到她的回复后,先勇吁了一口气,觉得这场危机终于算是过去了。
他是有意把这次的事故处理成一次情侣间的普通冷战,既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是把这不快的一页不动声色地翻过去,可很快又略略有点失望——内心深处,他真希望她能像别的女子那样,在这种时候耍点小脾气,谁叫他冷了她两个月?她不该就这么饶过他,怎么都该无伤大雅地折腾他一下。
这样“你来我往”,即便隔山望水的局面仍在,感情生活也能更色香味俱全一点。可那就不是兰珍了,她在这方面很钝,但叫他魂牵梦萦的不恰恰就是她的这份钝?就像一首风靡网路的诗里写的:“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她就是那个不悲不喜。
这两个多月,可把他熬坏了。
他是一时赌气,把她从社交软件里拖入了黑名单,其实没过几天就后悔了,但又实在落不下面子来把她再从黑名单里释放出来。她给他发邮件,问他要不要订机票的时候,他的气又上来了,假使她真在乎他,根本问都不该问,就该不顾一切地买票飞回来。她不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吗?
可是她却没有,也就是每隔一段日子,给他发一封短邮件,问候近况。虽然是示弱,但却一句软话没有。他当然不肯回,闹了这么一场,几封邮件就放过她?而且一旦他回复了,她临阵脱逃、没有返台的事不就不了了之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总听不到他这头的一声响,她近来邮件少多了,这次已经快四五个星期没她的消息了,是心灰意冷了?准备放弃了?他忐忑起来。
心里每天就这么上上下下、恍恍惚惚的,原是跟她过不去,到了(liao)竟成了跟自己过不去了。为了不让自己发疯,他索性把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尽量不给自己独处的空间。
这个月初,他接待了一对大陆来台岛旅游的老夫妻,一对退休的普通工薪阶层。他们在深圳做电子商务发家的女儿出钱,让父母来台岛豪华游。客人不是什么财大气粗、颐指气使的货色,不用那么一路陪着笑脸。以他现在的心境,还要每天强作欢颜,早晚会精神分裂。所以他是带着一种十分轻松的心情,去给这对从西安飞来的老夫妇接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