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陈飒刚进单位,很想攀个高枝,可廖静根本不待见她。
首先是她的穿着打扮,不是太短,就是太露,再不就是太紧。要是太短太露,还能正大光明地让办公室助理拿“办公室穿衣准则”去提点她一下。可她穿得太紧,就不好开口,这是世风开放的加拿大,又不是修道院,人力资源部都没法说。
老廖只能忍着,一看她在单位穿着紧身衣,把自己勒得曲折又紧张,走路的时候哪儿哪儿都颤悠,就头疼不已。更别提她跟人聊天时,那副站没站相,浑身没四两沉地斜靠在什么地方的样子,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穿透人神经的笑声,活脱一《水浒》里的孙二娘。
陈飒一开始不知道这些,还试图跟她套近乎,亲昵地问:“Do you speak Chinese by any chance?(您会说中文吗?)”
谁知这娘儿们用一口明显中式的洋泾浜英语,冷冰冰地回:“I prefer to speak English at work.(我在工作场合只讲英文。)”
热脸贴了个冰屁股,在职场混了十多年的陈飒知道,这是暖不过来的。于是再见着廖静,她总是知趣地躲开。
第5章 室友的爸妈
复活节前的周五,是“圣周五”(耶稣受难日),加拿大的公共假日。连着周六周日,一共三天假,此地人称“长周末”。加拿大人就爱把公共假期安排在周五或周一,这样连带着周末,就是三天连休的“长周末”。
赵医生带着家人,去她家在水晶海滩边的小木屋度假,钓钓鱼搞搞烧烤什么的,所以诊所关了三天门。
因而,不少本想预约在长周末的病人,都被安插在复活节这个周一了。
诊所一早就挤爆了头。
小蝶忙得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在前台和不同诊室之间不停穿梭。
虽然上工才一个多月,她在诊所却越来越得心应手。
用英文接电话已经不再困扰她了,抓起话筒,翻来覆去的就那么一句英文:“您好,赵医生牙科诊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就像陈飒那回开导她的那样,说多了,就是肌肉记忆。
而且十次起码有八次,对方都会问她能不能讲普通话,因为诊所里的病人大都是大陆移民。
最难的一关过了,剩下的统统都不叫事儿。本来就是基础岗位,又有国内医院一年牙科护士的经验打底,她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每天一到岗,就自觉地戴上口罩,把虎牙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早上正式开门前,总有个小晨会,赵医生要了解一下今天有哪些手术和治疗方案,她总是对答如流,赵医生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很是满意。爱马也十分惊讶。
然后她和爱马一起去消毒室,把前一晚消完毒的器械都拿出来,再准备下今天每场手术或治疗所需要的物件,把它们轻轻放入每个治疗专用的口腔治疗盘中。
遇上爱马转不开身,前台又不太忙的时候,她就进去串个场——帮另一诊室候诊的老头老太量个血压,核对一遍健康纪录。要么就是赵医生和爱马的这一场手术要收尾了,她提前一步,把下一场手术需要的口腔治疗盘端进隔壁诊室......
今天这么忙,她也游刃有余,像给前线运送火药的经验丰富的战士一样,在不同的战壕狂奔,却一点不错缝。
赵医生一直暗中观察她,每每看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样,在诊所里前后左右地飞进飞出,就会露出一点会心的微笑。
下班前,她到前台交待了一些事项,还体恤下情,关心了一下小蝶的私人生活:“你一个人在加拿大?”
“我二姑在加拿大。”小蝶笑道。
“她也和你一样住羊粪池?”
”不是,她家住在 Elmridge 和 Bathurst。”
“哦?”赵医生惊讶地挑起了眉毛,“那一带房子不便宜噢,学区也不错,公校私校都好,而且很多犹太人的。”
“啊,”小蝶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我二姑父就是犹太人。”
赵医生悠长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小蝶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震惊,没想到一个三四线小城出来的留学生在加拿大也有阔亲戚。
等把工作收尾,帮着爱马关了门,天都黑了。
站在路边等回家的巴士时,她给陈飒发了条微信,问:“到家没?一会儿要不要去楼下吃饭?”
过去的一个多月,她和两位室友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
陈飒还是个猛张飞,共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总有她滴落的粉底、干掉的牙膏沫,还有她剪下、拔除的毛渣碎发,具体部位不明。台子上永远这儿那儿的汪着一摊水,擦之不绝。可她又实在是个热心肠,小蝶和电话公司签的新手机计划就是她给找的,托了她哪个在电话公司上班的狐朋狗友,折扣之上,又给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