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曦没多想,只当是祈福消灾的, 这便脱了半臂, 去榻上歇着了, 因满脑子皆是李星禾, 很快这外面的声音便皆与她无缘。
粉衣小厮进来添香时, 那天曦便已是酣睡如泥。
再说那一行人去了穗安房中不多久,便见这添香的粉衣小厮进天曦房中来了。
待这小厮回去,绕道进了穗安房中, 片刻之后, 那一行人方才出来,仍旧由琳琅在前引领着。
待到这一行人过了穿山游廊, 行至抄手游廊时,才见一粉衣小厮尾随着穗安出了房门, 两人交涉一番,便见那小厮去了后院, 而穗安便朝琳琅那边去。
琳琅对穗安负阴抱阳,施过礼后又与那三男两女分别握手作别。众人簇拥着穗安, 朝东殿的方向去了,一路上说说笑笑,并不像是来上香祈福的。
核对账目时,花钿翻看到花清洛的字迹,未免又思故人,立在柜台前木雕泥塑般,纹丝不动。
劲风骚动,带来林子里药果成熟的香气;干枯衰败的草本将种子也裹挟进这劲风里,东征西战,为自己争取一寸立足繁衍之地。
穿堂而入的风,收敛些,小心拨弄正堂里的钟馗捉鬼图,过门不入的便将叶子掀至屋顶,抛掷得啪嗒作响。账本被吹得哗哗乱翻,直拍打花钿的手背,毛笔从账本上滚落下来,又滚落到地上,未干的墨溅出好大一滩污渍,这些花钿皆没在意。
忽有一根树枝晃动,摇下大片的叶子来。一个黑影闪到屋顶上去了。
这抹黑影在这寂静呆滞的成衣局中分外惹眼,只各自都有自己沉思、惦念的事情,并不在意。
赵斯年正低头裁布,剪刀那很有韵律的咔嚓声与李星禾画线稿的声音交错响着,在这偌大的房间里游荡。乘黄伏在窗下听风声,忽地睁开眼睛,警惕地望着房梁。
赵斯年似是也有所察觉,忽地停下了手中的剪刀,只仍旧是低着头,顿在那里,现下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李星禾走笔的刷刷声。
李星禾并没有搭理突然站起来的赵斯年,甚至都没抬起头来看一眼。
只那赵斯年出东厢房时,花钿回过神来,阖上手中的账本,浅笑着问道,“你是要去哪?”
“有事。”赵斯年说罢,便随着乘黄上了月台。忽又见那道黑影从房梁蹿到树梢上去了。
“你来做什么?”赵斯年下踏跺去,疾行了两三步压着声音问道。
“我还是更喜欢你先前的房子,宽敞、舒服,东西也好吃。”那黑猫说着,穿梭在附近的树冠中。
“我叫你在家里躲着。”赵斯年放慢脚步,朝凤凰台的方向去了。
那黑猫从树上跃下蹿进灌木丛中,保持着与赵斯年一样的步调,只始终不肯离开灌木丛,片刻便又听到它道,“好歹也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说罢这黑猫从灌木丛中蹿出来,纵身一跃又到了乘黄的身上,紧紧抱住它的犄角。
赵斯年听这话便知是凤凰台中又出事了,不再与这黑猫徒费口舌,步子加快了些。乘黄只尝试过两次,可这家伙在自己身上纹丝不动,它便也放弃了,驮着它便紧跟着赵斯年往凤凰台奔去。
赵斯年几次侧脸去瞧这紧紧抱着乘黄犄角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与猫又有牵连的,要说唯一值得怀疑的,那便只有都是黑猫身份这一点。照此,赵斯年再次确定了这家伙只是一只会说人话的黑猫罢了。
至凤凰台正门前,只有两个守门小厮坐在踏跺上谈笑风生,并不像是生了大事的样子,赵斯年这便驻足问道,“到底是何事?”
“你房里死人了。”那黑猫道,竟有委屈之意。赵斯年听这话,心生疑惑,盯着那黑猫看了一会,直教它心里发憷,不敢再去看赵斯年的眼睛,只仍旧紧紧抱住犄角才又道,“不管我的事情。”
赵斯年并不听这家伙的解释,转身又绕道去凤凰台后门,只这次并不着急。
黑猫也不管赵斯年听与不听,仍旧滔滔不绝地替自己辩解道,“我正瞌睡呢,忽得就进来一女孩子,我自是没有地方躲藏,只缩在床角不动。谁知这女子还真就是奔着你的床来的!我正想法脱身,寻一处隐匿时,谁料她便卧房门口便突然倒地!老天晓得是什么鬼东西害了她,我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为了保全猫命,只得一路逃生至成衣局来。”
乘黄甩甩脑袋,表示对这家伙的喋喋不休表示不满。
进了凤凰台后门,过山茶花林时,这黑猫自己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赵斯年想,“现在的时辰,大家皆在伺候午睡方醒的母亲洗漱,所以太清宫的院子中并不见人影。如此也好,省得有人见了黑猫,传出去,白白生出些许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