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苦着脸,这副哀求的表情叫花钿瞬间软下心来,道,“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回去不好交差,那就且在这里厮混上一日,明日晌午我便到这里来与你会合。”
那小厮负阴抱阳好生谢过才罢。
这花钿虽有来过这边,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不知变化如此之大。人流交叠摩肩接踵,殿宇楼阁看得她头晕,且人群中都是流行衣裙,显得花钿格外另类。
沿着码头一直往北走,还未到与花清洛约定的地点,她便遥远地认出了她来。熙熙攘攘中,一袭大红的襦裙,风过处,绫罗飘飘。
花钿便知,这花清洛与故乡格格不入。
故人相逢,起句皆不是好久不见。
花清洛瞥一眼花钿道,“何苦来。”
那花钿看一眼花清洛,只见她较之前白了许多,头发已然及肩,散开在她纯色的半臂上,发梢微卷一些,很是慵懒。因顾忌着伯父在旁边候着,花钿便压低了声音道,“我接你回去。”
花清洛并未回话,拉着花钿的手转身,过去父亲那边道,“这是花钿。”只此一句,且语气淡淡的,徒增尴尬。
花钿负阴抱阳,道一句,“伯父好。”便见花清洛的父亲握住花钿的手客气地回道,“你好,欢迎到家里做客。”
花钿被花清洛父亲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来。向后退了两步,再毕恭毕敬回道,“打扰您了。”
花清洛不理会两人的嘘寒问暖,径直上了马车。
花清洛只看着窗外,并不多说一句话,花钿见此,多次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生疏在这狭小空间中弥漫,叫人头晕难耐。
“一会你们去哪吃?”花清洛的父亲微微侧头,问花清洛道。
“我们在草桥下马车。”花清洛仍旧看着窗外,言语中读不出任何的情感来。
“那边都还好吧。”他似乎是习惯了花清洛的口气,又自然地去问花钿,语气稀松平常。
“发生蛮多事情的。”花钿道,正思忖着如何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花清洛的父亲又转了话题道,“这次来,可要多玩上几天。”
“冒昧打扰您,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花钿笑道。
“你太客气,清洛经常提起你们,赵斯年、李星禾,”似是回味,花清洛的父亲念着几个人的名字,都像是旧相识似的,呵呵一笑,又道,“你与清洛交好,也就是自家人,在那边清洛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花钿笑笑,伸手去握住了花清洛的手道,“她帮衬我居多。”
就此几人皆不再讲话,一路前进。花钿始终不肯放开花清洛的手,只也不去看花清洛的眼睛,只看着窗外,看着或前进或后退的马车。
至草桥时,花清洛先下了车,花钿忙止住解安全带的伯父道,“我自己来,您不用下车了。”
“多吃一些。”花清洛的父亲回过头来叮嘱道,这便挥手告别,花钿负阴抱阳,算是回礼。
花清洛牵着花钿的手,上台阶穿过草桥,前行百余米后拐进了一个狭小的巷子。两旁皆是些瓜果蔬菜的小商贩,花钿提着裙摆小心的跟在花清洛身后。
正是日头浓盛时分,巷子深处的商铺门前被照得通透,杂物堆积,烟尘弥漫。杂乱无章随处可见。
花钿看着花清洛熟练地穿街走巷,全然一副融入到这纷扰生活中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与她疏远了好些。
怀念的人在怀念中一直美好,相见的人在相处中日渐疏离。总是要适应新环境的,所以分别那日起,就注定再不相同了。
花钿知道一切都会改变,只是从未料到这改变如此迅速,如此突如其来。像这深秋,明明还抱怨夏蝉扰人,一恍惚,竟是秋叶纷纷。
两人在一间苍蝇小馆中落座,花清洛讲,“别小瞧这家,这里的粉是全天民国最正宗的,萝依未必比得上她做得好吃。”
说道萝依时,两人皆沉默。半晌便听花钿又讲道方才的话题,只这次只剩下两人,所以花钿讲得更大声些了,几乎是命令的口气道,“跟我回去。”
花清洛并不再去白眼看人,只把弄这手里的木筷问道,“什么东西值得我再回去?”
花钿一愣,复又问道,“你都知道了?”
“你是说赵斯年没能当上师婆还是李星禾要娶天曦?”花清洛说罢抬头去看花钿,正遇上她惊讶地目光,迟疑片刻才听那花钿笑道,“李星禾怎会娶天曦,只你这次如果不回去,天曦怕是真的要抢走李星禾了。”
“李星禾不是凤凰台,偌大一个冷冰冰的破空壳子,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谁都抢不去。”花清洛笑道,又问,“你觉得我与墨山、萝依、墨江、赵斯年他们相比,谁更机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