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早就忘了凤凰台是谁当家。”
穗安仍旧坐在圈椅上,面露嗔色。墨山看过去一眼,再道,“这事还没完。”
穗安无赖道,“你一直都想取我老婆子的命,何苦寻不见由头。”
墨山正欲上去痛斥,叫萝依与半夏拦下,半夏慢言细语宽慰道,“凭什么事,明天再议,今夜太晚,赵斯年还得早起呢。”
萝依给墨山一个眼色,只见墨山深吐一口气,由半夏和萝依搀扶着去了。
“再大的事,也不可断了赵斯年的后路。”萝依搀扶着墨山,小声宽慰道。
墨山并不回话,神色凝重若这隐去了月亮的夜一般,深沉着,叫人恐惧。
且说那两个主顾跑至正堂处时方慢下脚步来,正欲喘口气,忽见那男子没缘由地栽倒在地。一旁的妇人也不敢上去查验,急呼着“救命!”这便往墨山房里跑。
黑云蔽月,不曾有人注意,黑猫跃上了房梁,猫腰潜回赵斯年的房里去了。
墨山与半夏萝依刚出山茶花林这便听到前院的呼喊,萝依听闻这声音陌生得很,这便疾行过去,止住那鼠窜的妇人,呵斥道,“这么晚,你是寻死寻不着好去处么,敢在凤凰台里撒野!”
那妇人若见到了救命菩萨般,攥着萝依的手便噗通跪地,低头央求道,“师婆救命!师婆救命!”
“你可别害我!”萝依自知担不起这师婆二字,生拉硬拽着将那妇人给提了起来,厉声指责道,“你有话只管讲,莫要装神弄鬼。”
言语间便见半夏与墨山行了过来。只听墨山急言制止道,“你莫要恐吓她,先问问何事。”
那妇人转头见了墨山,又扑身过来央求道,“大师婆!大善人!方才是我有眼无珠,竟也敢私下议论师婆,还望饶恕我这村妇的鲁莽无知,您有大量,救救我这条贱命!”
“你先起来说话。”半夏挡在墨山前头,挑挑眉毛,言语和缓道。
那妇人再拜方起身,指着正堂那处,言语磕绊道,“我……夫君……没,没了,突然……突然就没了。”
三人一听这话急忙转头看去那边,借着轻薄的月光,隐约瞧着地上躺着个人。四周灯火飘摇,间或照清楚这人半边脸颊。
墨山疾行过去,俯身仔细端详,便说道,“这人我方才见过。”然后侧脸对萝依讲道,“你去叫司法署的人来,这事情我们处理不了。”
萝依看一眼近处的看门小厮,犹豫片刻,便自己冲进了夜色之中。
墨山安抚了一阵那有些癫狂的女人,想着独行夜路不安全,这便叫半夏叫几个未睡的青衣小厮,收拾出一间客房来给这妇人暂住。
那妇人跪在地上再三谢过,这便哭哭唧唧的,与墨山一并等着司法署的人。
一直折腾到下半夜,仍旧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司法署的人取了证据,采集完现场的信息,又在出事的地方架起护栏,便有马车载着尸体离去。
墨山以疲累为由,叫萝依与半夏各自休息去了,自己辗转反侧,便又在窗下裁缝起衣裳来。
夜虫窃窃私语迟,点点滴滴近天明。灯光如豆似萤火,树静花歇眠睡去。不闻风过,不见叶摇,院子里愈发寂静下去。
天曦忽地听到院子里有躁动异响,朦胧睡意之间以为自己是幻听,似睡非睡间只觉这声音愈发清晰且真实,猛然睁开眼睛,果然院子里躁动异响清晰,再听竟有烈马嘶鸣之声。
天曦轻声移步至窗前,小心窥视窗外,先见院里青砖澄明,映光衬月。
正疑惑之时,忽见一匹花马从窗前疾行而过,马蹄镗鞳,马尾飒飒,是那未来得及烧掉的纸马无疑。天曦大惊,飞出几根冰针欲灭了这些个灵异亡魂,不料未等碰到这些纸糊的花马,那冰针便倏忽消散。天曦再试几次,仍旧毫无作用。
再无计可施,天曦也不敢再莽撞硬来,怕这花马闯进屋来,便再门缝窗棱间皆施以冰封之术,自己蒙头躲在被子里,听窗外喧闹沸腾,自己一夜不眠。
小心谨慎许多年,惯以大度得体待人,一日横眉冷对,以往的大度得体就都不做数了,墨山一瞬间成了一个暴躁、乖戾、喜怒无常的人。
穗安在商业场中跌打惯了,自是不太看重面子这子虚乌有的东西,逢人便是哭诉一阵,故作惺惺之态地赔礼道歉,表示自己与那天曦再无缘帮天民国做事。听者大多与她感慨抱怨一阵,私下又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敬奉墨山的,只留下一个白眼,再不多言一句。
穗安晌午便去了董元家中,哭哭唧唧地诉苦了整整一个晌午。
四方黑檀的架子上挂着葡萄鹿纹银香囊,是当时仿着墨山花厅里的做的,现下正烟雾缭绕,檀香浓重。置物架上摆放的一应都是些礼教供奉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