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吧,还有好多日子要熬。
这一次,赵斯年也没管李星禾的阻拦,挣开他的手,提着剑上月台,利锋挥出,便见地崩石裂,剑气如虹,逼得这些聚众叫板的鬼怪精灵们直向后退去。
“呐,说了叫你们逃走了,偏是不听呢。”那玄丘将黄环护在身子后面,抱着胳膊对月台下的众生好是一番奚落。
未费任何口舌之劳,便见那厮们四下逃窜去了。
那方才请示的夫妇,见赵斯年这番恼怒,唯恐失了性命,相互对视一眼,也便顷刻之间化作成一团雾气,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子中了。
黄环被夹在事情的中间,稍显局促,有心想着劝解赵斯年少生些气,却总也无法开口,只得看青朔一眼,掩面而笑,算是求助。
青朔抬右手搭到赵斯年的肩膀上,笑道,“多大的事情,不理会他们就是,何苦为难自己,为难身边人。”
赵斯年自是聪明人,听得出青朔这言外之意来,整理了情绪,再强颜欢笑着对黄环讲道,“刚刚是我冲动,只是为了喝退那些闹事的人,并没有刻意要针对谁。”
“没事喽。”黄环掩面笑道,再小心翼翼地叹口气,似是缱绻的夏风似的,似有若无,难寻踪迹,就连门前的紫荆花落得都那么无声无息。
晚饭时便起了雨,一直淅淅沥沥着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
雾气再雨水中穿梭,蜿蜒在积雪草的叶子底下,升腾、缠绕,摇曳着,若似蛇的魂魄,划过血草的雾气,又像是都沾上血,都沾上了人的感情,昏昏沉沉,桎梏着,徘徊着,像是被围困的情绪般,左右踟蹰,然后愈渐膨胀,整个成衣局里,也被这膨胀的雾气所笼罩着。
惊鹊时飞,嘲哳而鸣,虎啸龙吟,阵阵虽雷声,精灵盈盈如豆,避电躲光,飘忽迷离,似是寻觅着的星辰。
乘黄幻化成了俊朗的男子,正被那玄丘拉去下棋,余容好奇地端详着乘黄额前的疤痕,蘸着朱砂,正一点点地将其描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
乘黄也肯依着这余容胡闹,一声不吭地待其勾勒、上色,偶有因此耽误了下棋,玄丘便呵斥一声。
那余容当然不服,叫嚣道,“你怎看不出这乘黄并不乐意跟你下棋,黑子白子排排站,小孩子都不碰的无聊游戏。”
“呐,小孩子喜欢涂鸦,但凡要动脑子的,都觉无聊。”
“哼哼。”余容听这话便收了笔,瞥一眼玄丘嘲笑道,“你当别人都没见过蛇是长什么鬼样子的吗?扁扁的脑袋能有多少脑子。”
不等玄丘回应,余容便又奚落道,“呐,祖宗说得对,愈发缺什么,才会愈发显摆什么。”
玄丘持黑子顿住,抬眼斜视这余容道,“看来是这几天让你过得很舒服。”说罢,棋落声起,玄丘正抬手,惊得余容朝楼上逃去了。她知这玄丘定是要再封起自己的嘴巴来,念着饭后的果子还未吃,索性溜之大吉。
只楼梯拐角点着一盏芝麻油灯,所以整个二楼上暗沉沉的,有流萤从走廊尽头的轩窗中飞出去了,又像是避雨似的,不急不慢地折回,就此整个回廊中豆光盈盈交叠,若散雪,若飘霜,又似落梅,余容一袭红衣穿行其中,若似闲庭信步,很是轻松惬意。
在青朔门前驻足片刻,便又行至黄环房门口,听闻里面间有窃窃私语之声,余容不好打扰,只好回自己房中去了。
开窗观雨,半隐青山半浓绿,未见夏花绚烂,便觉丛林深处花正浓,不见山鸟行踪,却知深山坳里争树。
余容抬手撑着额头,眼神一阵迷离,在这稀松的细雨中渐渐睡去。
清风时来,花香阵阵熏红帐。
见黄环在饭桌上并未吃多少饭食,赵斯年与青朔准备了些消暑的雪梨羹一并给她送了过来。
起初这赵斯年沉默着,安静地听着青朔与黄环说些情感上交心的话,一盏梨羹下去,这交谈也转了话锋,正是谈到这人间遗忘法则上面。
“你也是冤魂修来的,怎就不见你忘记生前事?”青朔翘着兰花指持勺,很是随意地搅拌着雪梨羹。
黄环并不避讳这个话题,似是一只都在等着青朔问似的,看一眼赵斯年,掩面笑道,“代价,不去遗忘,就得付出比遗忘更沉重的代价。”说罢,黄环再看着青朔笑道,“神的法则中,也有交换。”
“你是——用何种代价交换的?”赵斯年终于问了话,紧张地盯着黄环,全是望眼欲穿的表情。
“悲伤的权利、愤怒的权利、害羞的权利……所有的情绪,我只能通过笑笑来表达喽,哪怕是心急如焚,哪怕是肝肠寸断,我只能是笑,无休无止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