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星辰流转,那黑猫眼中带芒,溜溜地转一圈,道,“你们人类都喜欢用这样无礼的方式打招呼?毕竟是久别重逢……”
未等其讲完,只听“嘭”得一声巨响,截断这黑猫的话,再见其顺背紧紧贴着黑檀木的柱子滑到地上,四肢抽搐,口歪眼斜,丝毫没了方才的灵气。
怨气、不解从这黑猫渐渐暗淡的眸子中淌出来,紧紧随着赵斯年左摇右晃。
不等其闭上眼睛,便见赵斯年再踉跄着过去,扯起这家伙的尾巴,朝檀木柱子上摔去。
哐当声沉闷、压抑,叫这黑猫全没有挣扎逃离的余地,在赵斯年疯狂的摔打这黑猫的尸身时,眼泪终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
虚无缥缈,如梦似幻。
只见,这赵斯年仿佛是看见了那个对着外祖母皱眉,抱怨其过分严格的小子;看见了那个对着母亲微笑,满目柔情的小子;看见了那个被突然拱出水面的李星禾惊得表情怪异的小子;看见那个对半夏脸红,眼神闪躲的小子;看着那个叫花清洛留下,泪流满面的小子,看到那个跪在母亲灵前,泣不成声的小子……顷刻间,那些被尘封、压抑、埋葬的情绪全部迸发出来,将毫无喜怒哀乐的过去再重演一番,将那些本该流却不曾流的眼泪,本该笑却冷冰冰的表情尽数复演一遍,一时间这疯狂的赵斯年,表情忽明忽暗,再不似干净爽朗的常人模样。
待乘黄一路找至这边时,那赵斯年早已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若死灰,与那黑猫俱死过去。就连半夏也不曾知晓,这赵斯年与大司命本就是一人,那黑猫养活着赵斯年的心脏,现如今被赵斯年亲自摔打而亡,赵斯年自是成了无心之人。
人无魂可游荡若行尸走肉,尚可潦草将就一生,可这无心之人,自是只勉强撑得住一时半刻。
早听闻赵斯年房中声音不对,各小厮因忌惮着不敢擅闯,再闻这乘黄嘶鸣如闷雷响过,叫人惊恐万分。有主意的小厮才急忙到后厨去请萝依来。待她唤出大夏龙雀提刀入室时,见赵斯年眼睛瞪得浑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惊得再提不动刀,身子摇晃两下,瘫在随侍的两小厮怀里。
凤凰台瞬间再乱做一团,原先偃旗息鼓、萎靡不振的局势浑然被推翻,有不经事的小厮收拾了行李慌张逃窜,再稍大胆些的,皆聚拢来赵斯年房前,猜测或者比划描述着赵斯年猝死的惨状。
萝依稍稍定神,揉着生疼的额头,憋足了劲质问那随侍的小厮道,“半夏呢?怎不见半夏?”神色慌张,言语微颤,再不肯是以往泼辣爽快的作风。
随侍的其中一位小厮闻此特意跑开,推开人群急冲冲往半夏房中去。再跑开两个青衣小厮分别去了沉香苑与墨山的房中。
正在客房中歇息的墨江听闻此事,中风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小厮去半夏房中苦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回应,又急匆匆下楼朝墨山房中奔去,正撞见无功而返的青衣小厮,两人对视一番,各自明了,便再朝沉香苑去,正见那方才过来的青衣小厮阖上院门,立在陡板上含泪摇头。
这三个姑娘一时没了主意,留在此地不是,回去回禀又没有勇气,只得又四散开,再急匆匆细细找去。
萝依站定,强装着平静吩咐随侍小厮道,“去请大夫,瞧瞧是什么病。”那小厮闻后只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萝依咒骂其“破烂货色。”才见这小厮匆匆跑了。
骨冷已成秋后梦,枕函敲破漏残声,一段沉香消夜雪,十分清瘦怯冬寒。
心灰灰,颜色比那躺死的人更加枯槁,摇晃晃似那痴情的人梦断魂伤。想挽回,凭谁是神挑鬼弄。
李星禾进赵斯年卧房时,只萝依一人愣在花厅中,只见她四目无神,魂魄无依,第一次这般没了主意,全然失了分寸。
两人对视一眼,再便又各自移开视线,仿若无人。李星禾迈进门槛,直冲着卧房的方向去,行动僵硬、迟缓,若是紧绷的弦,在眉峰、在心坎,皆是别样疼痛。
甚法器、仙供无端嘲弄,雾和烟两不玲珑,月轮空空,照破人间一床幽梦,仙鬼妖神在人间,皆不自由。
见李星禾往赵斯年房中去,萝依扶案而起,似是中了魔障般,游荡过去。
不知哪个有主意的小厮早叫人给赵斯年换上了衣服,正是他母亲在世时亲给他做赤红色的皮弁服,怀中抱着那把湛卢宝剑,正是睡着一样。
见李星禾过来,守在床下的乘黄并未作何反应,依旧侧脸趴着,一声不吭。
近了床前,从额头审视至胸前,细密地金线在领口绵出的饕餮纹明晃晃的,很有几分鲜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