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余容脸上堆起愠怒之色,再不肯正眼去瞧萝依,冷笑道,“美貌,是万能的。凭它,我何苦寄人篱下。”
萝依听这话忽止住步伐,心底暗暗咒骂她是没皮没脸的下贱货,转身上陡板怒气冲冲地过了正堂,嘴里嘟囔道,“活该你一辈子做歌妓,死娘们儿。”
就此,萝依也不肯再去后厨,对着小厮吆喝道,“若是有人传饭,将那些剩下的一并热了送进去即可,若谁去烦我,可仔细这你们的皮。”说罢匆匆过游廊,婀娜穿墙去,雕梁画栋残雪白绫,正是凛冬时节。
第64章 赵斯年倒下了
轰轰烈烈一场美梦, 惨惨淡淡昏黑夜半,正庆幸不是正经平生,一转眼早已白骨黄土。
寂寥寥空堂, 黑压压檀香满房,死寂寂不说气话, 惊叹叹只有哭声。
四下寂寥下来, 空闲下来,这萝依终于有心思去感伤一番。从此偌大的宅院里,再无师婆那谦和模样, 再无由心地敬重与佩服,再无虔诚的负阴抱阳。
嘀嗒雪化水坠屋檐, 呜咽悲成痛挤檀香, 夜沉沉地深下去。
赵斯年并不回房, 紧随着半夏去了墨山房中, 见这番熟悉的布置, 一时心头发紧。本就灵力俱损、元气大伤的他,更是一番摇摇欲坠的模样。
乘黄小心地跟着,生怕赵斯年一股脑摔躺下去。
半夏再不肯给赵斯年好颜色, 冷着脸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赵斯年侧脸抛去眼色,叫那些候着的小厮们皆下去。半夏只看她们一眼, 并不理会赵斯年,只安心地收拾着墨山的遗物。
赵斯年立在半夏身后, 冷语问道,“你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对吗?”
半夏听这话, 动作僵住,一时无话。
葡萄鹿纹银香炉中余烟已去, 空寂如这寂寞的房子。
偏偏活着的这两个人竟都活死人似的,没一人讲话。半夏扯平床单,在放了帐幔,放下那金钩挂着的蚊帐,一切皆如墨山往常歇息时的布置。
赵斯年冷眼盯着眼前的这一切,只等着回答,并不再问话。待半夏向一银漆罐子内取出两个檀木香饼儿来,又将那葡萄鹿纹银香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挂回立柱上。一切收拾妥当,方转过身去,直勾勾盯着赵斯年道,“我知道。”
赵斯年恍惚一瞬,留半刻缓神,待再能看清半夏半夏模样时,香炉里已经冒出冉冉青烟,香气四散开来。
忽见眉头微皱,只仍然是不经意的,稍纵即逝,赵斯年质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师婆是替你去的,本来就不应该是她。”半夏红着眼嗔怪,再不似以往的温柔和善。
“命本就是母亲给的,谁为谁死,还用权衡?一个母亲自然是无条件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活下来,而一个儿子又有什么资格叫母亲替自己去死?只要有母亲,儿子的命便不是自己的,像连根的小树一样,他的生死都依靠着母亲,所以你觉得现在只是母亲死了?悉不知,自你擅自作出选择的那一刻,我与母亲便一起死了。不过,你又有什么资格替一个母亲决定生或死呢?”
听着赵斯年冰冷的语调,半夏并未生出丝毫的失望,心中反倒平静如水,她自知,强给于别人的,比之强求于别人的更容易叫人厌恶。
“大司命自与其主人相遇那刻起,便已达成生死协议,留者共生,弃者共亡。”半夏自是知晓这些,所以才隐忍不发,只偷偷做些防御的事情。
可这些都只是半夏自己的私心,她想要赵斯年活着,就如同赵斯年渴望自己替母亲去死一样。既然是私心,自然不用期望别人能够理解。
可即便如此,半夏仍然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疲累的很,再不肯去做那温婉体贴的女子,遂返质问赵斯年道,“你怎不知大司命?万物集你烂熟于心的,偏就能不识可效万物之形,可仿万物之声,可取万物之命的大司命?偏就是你将这家伙搜罗到家里来,宝贝疙瘩似的供着?”
这话一出,如五雷轰顶,叫赵斯年招架不住,“如此算来,这害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赵斯年想着,并未多做怀疑,只与半夏对视顷刻,便忽地转身而去,大步流星地出花厅,疾行过庭院,等不及这乘黄有所反应,便无了踪迹。
那黑猫正吃饱了窝在赵斯年的床上打盹,听闻有开门声,猛抬起头来,警惕地朝花厅张望。
急进来一只着青缎白底小朝靴的脚,来不及分辨,赵斯年冷峻的脸便浮现在这黑猫的面前。
许久不见,这黑猫自是欢喜,高高举起尾巴,正下床过来。
赵斯年忽移至那黑猫面前,抓着那家伙的尾巴,将其倒挂在自己面前,问一句,“大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