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小时候各种兴趣班都上过一些, 能听出大爷拉的曲子是《空山鸟语》, 程文礼开好发票跟出来,见她盯着看,解释说:“这人一直在这,来来回回就拉这一首, 你吃烤红薯吗?”
江晴摇摇头, 程文礼又问:“我开车了,送你回去吧, 你去哪儿?回家还是教师公寓?”
家里乌烟瘴气,教师公寓也都是些风言风语,江晴哪里也不想去,她只想站在这儿,听大爷拉完这首曲子:“没事,你先走吧,有人来接我。”
程文礼没再多问,只说了几句客套话,让她注意安全,小心着凉,别和家里起冲突,有事多和叔叔阿姨商量,江晴敷衍应付着,等他走后,把身上带的零钱放到了二胡大爷面前的小碗里,大爷察觉有人,停下乐声朝她点点头。
卖红薯的大爷朝着这边招手:“小姑娘,来来来。”
江晴犹豫着上前:“您喊我?”
“对。”大爷麻利地打开炉子,掏出个红薯递给她,“拿着,天冷冻手,捂捂身子。”
江晴有些无措:“那......那您算算,多少钱?”
“不用。”大爷摆摆手,“值不了几个钱,你刚给的不少吧,我都看见了。”
他朝着二胡声的方向指了指:“那老东西可怜,又瞎又聋的,家里也没人管,但你们小年轻赚钱也不容易,拿着吧。”
江晴还要推脱,江语乔忽然发来信息,是一张江朗的照片,配文是:“猪一样,点了两个汉堡了,还说不够吃。”
紧接着是江朗的信息:“姐!我姐是不是偷拍我!你快删掉!不能留我丑照!”
江晴才不听,长按保存,回复江语乔:“怎么去肯德基了,妈没做饭啊?”
江语乔发来一个鬼脸表情包:“老妈没心情下厨,放我俩出来吃了,还不是那个猪非要吃什么肯德基。”
江朗的信息紧跟着传来:“姐!我姐是不是又偷拍我!”
“没有。”江晴安抚他,又笑江语乔,“还说他,你不也爱吃?”
江语乔没反驳,把自己的原味鸡和薯条拍给江晴,又使唤江朗:“去,给我点一杯橙汁,要热的。”
“你自己怎么不去。”
江朗嘀咕了一句,没等江语乔抬眼瞪他,转身就跑,江语乔问江晴:“姐,你吃饭了吗?”
江晴想了想,把手里的红薯拍给她。
得到一句:“啊?你就吃这个啊,还不如我俩呢。”
过了一会儿,江语乔又问:“甜吗?”
她今天格外话多。
江晴撕开滚烫的红薯皮小心咬了一口:“甜。”
这人又拍了张照片发过来,是一杯热橙汁,江朗神经兮兮地追着问:“姐姐姐!我姐就是偷拍我!你不准保存!”
江朗这几年愈发臭美,虽说他那卧室仍旧和猪窝一样,球衣袜子满地扔,鞋子一脱能臭出二里地,但只要出了家门,就格外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一有风就要抬手顺毛,生怕毁了脑袋上的鸡窝造型,整日不是好奇为什么自己脸不对称,就是好奇为什么江晴和江语乔肤色匀净,他却一晒就黑。
江语乔每次听见都要打趣他,一晒就黑?你不晒不也挺黑的。
江朗敢怒不敢言,只能扯着嗓子喊妈,半大小伙子,还天天把妈挂嘴边上。
被他俩热热闹闹地吵上一会儿,江晴的心情舒展了些,江语乔和她说,好好吃饭,没有什么比好好吃饭更重要。
江晴咬着红薯站在街边,近旁服装店的落地窗上映出她的影子。她的头发已经及腰,长长地垂下来,光洁柔顺,这一头长发像是勋章一样,长辈们见到总要夸一夸,顺着头发延伸出诸多赞美,例如规矩、乖巧、懂事、淑女。
看了这么多年,也有些腻了,江晴原本无事可做,这会儿忽然心血来找,抬手打了辆车,来到中心商场楼下的一家理发店。
店员正扫了垃圾要往外扔,一边帮她抵着门,一边说着欢迎光临,温温柔柔的问:“女士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她身上的香气和店里的香气融为一体,明亮的窗子透出大片柔光,屋里装修布置皆为白色,点缀着蓝粉色的花,玻璃门上缀着一只银色铜铃,随着推门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
朋友曾和江晴提起过,说中心商场这边有家叫“hair garden”的理发店,店里都是女生,审美很好。
江晴没有预约,店员引她坐到窗边的长椅上,细心询问她需要什么服务,店里哪位理发师还有空档,前台递来一本册子,挨个介绍理发师们擅长的方向,听完江晴的需求后小声解释着:“目前这两位还有时间,但是需要等半小时,您看可以吗?”
有人送来水和一小碟水果,半小时后,店员将江晴引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