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61)

“怎么处置,是皇上说了算,”孙太监抿平了嘴角,转身道,“跟咱家来吧。”

兰旭勉力抹了把头脸,又扥扥衣袖,奈何收效甚微,只能硬着头皮进入主殿。到了当间,二话没说便又跪了下去:“罪臣兰旭,叩见皇上。”

小皇上眼皮不抬,翻了三五本奏折,又抿了两口茶,这才说道:“密勿重禁严守之地,却被刺客轻易潜入,你身为主事,该当何罪?”

兰旭闭了闭眼睛:“依本朝律法,宗室成员,当削爵充军,三千里流放。”

小皇上漠然的将他一身狼狈收入眼底,又道:“百密一疏,在所难免,可是这份折子,却证明了兰大人并非无心之失!”

一本折子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兰旭一动未动,硬生生受了,然后捡起折子,不必翻看,握在手里便熟悉得很,正是他之前给礼部尚书杜大人上的“加强安保”的奏疏,但是被打了回来,未能呈上,皇上是如何得到的?

兰旭心中疑惑,小皇上这时走下龙案,负手来到兰旭身边,目视前方,说道:“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朕给你机会解释,”说着,垂眸睨他,“记住,这是你唯一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兰旭灵光乍现!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如果单纯为了给周成庵讨公道,刑狱大有折磨人的法子,花样翻新数不胜数,教人生不如死;但小皇帝偏偏在短短的三天内,搜查了他的值房,还特地点明了这份未能上表的奏疏——

不言而喻。

兰旭心下大定——机会只有一次,话越多越错,务必简明扼要——

兰旭挪动膝盖,面向小皇上长长叩拜:“兰旭,一心孤臣。”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良久,小皇上不声不响,兰旭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心脏怦怦直跳!冰冷的天气,额角却渗出汗珠;身下厚积了大块水渍,晕深地砖,分不出雨水汗水。

御书房外扯雷打闪,劈开一室静默。小皇上缓和神色,正要说些什么,忽听得殿外一阵喧哗。小皇上面露不悦,皱眉向外看去,这时一位小太监趋步进来,跪禀道:“皇上,周相请奏面圣。”

“什么!”小皇上惊道,“舅舅来了?!”

“是,孙公公请他去东暖阁歇着,周相不肯,让奴才速速通传。”

“他不是伤得很重吗!”小皇上撩袍甩袖,举步便走,一群伺候的太监上来撑伞披衣。小皇上不耐烦地拽过来,自己胡乱裹上了,然后看了眼仍低眉顺眼跪着的兰旭,顿了顿,一言未发,出门去迎周相。

殿门大敞,乌云密布,豪雨浇得地砖滋滋冒烟。朦胧雨雾中,兰旭看到周成庵歪靠着步辇椅,小皇上顾不得风雨呼啸,疾步冲上去,累得后面撑伞的小太监连跑带颠。不待走近,周成庵已在太监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挪动下地,一见小皇上,便朝冷硬的地面上怼膝盖。小皇上赶忙搀住他,急声道:“舅舅,您重伤未愈,元气大伤,什么急事还要您这个时候亲自来!”

周成庵执意要跪,揩面哭道:“求皇上开恩,饶恕兰驸马之过,罪责全在老臣,是老臣一时疏忽,让皇上受惊了,老臣罪该万死,请治老臣失职之罪!”

说罢又是跪又是磕,全不给小皇上说话的空隙。小皇上眼中略过一丝森冷,幸得重重雨幕相隔,脸色难看也有了借口:“舅舅,您先起来,雨下的这么大,您身上又有伤,同朕进屋再说。”

“皇上——老臣——老臣——”

话音未落,周成庵两眼紧闭,晕了过去。

………………………………

重伤的周相为兰驸马求情,晕倒在御书房外,行径捷举,有情有义。小太监们抓红抢绿,又奉皇上口谕去请太后不提,御书房里的兰旭早已汗湿重衫。

不多久,皇上下旨:兰旭殿前失仪,赐廷杖二十。

兰旭谢恩,却暗中松了口气。

三日牢狱,手掌有伤,淋雨又受了廷杖,兰旭被公主府的下人们抬回去的当晚便发起了高烧。他卧趴在床,模模糊糊地听到晏果哭腔哭调地唤他,奈何眼皮沉重,骨头酸痛,只能心里着急,给不出回应。

不知灌了多少碗汤药,兰旭方恢复些神智,睁开眼睛,窗外天已大亮,心里犹惦记着昏迷时听到的哭声,呢喃道:“果儿……果儿……”

一只手伸过来探他的颈窝,掌心冰凉,兰旭一个激灵,才发觉床边坐着个人,下意识以为是喜乐,缓了口气,阖目问道:“果儿呢?果儿在哭吗?”等了许久无人应,难受加上着急,不由微怒道:“说话!”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叨咕一句晏果,我就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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