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57)

顺儿为难地瞟了眼小公子,兰旭将手中茶碗重重撂在桌上,骇得小主仆俩齐齐哆嗦了下。顺儿埋着脑袋道:“吃完小馄饨,小的就撞上了来找小公子的人,就叫小公子和花公子回、回来了……”

“在馄饨店里都发生什么了?还用我问吗!”

顺儿抖成个鹌鹑,再不敢怠慢,竹筒倒豆子似的:“等着小馄饨的时候,隔壁桌有一对儿年轻夫妻,他们……他们……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旁若无人地互相喂食,打、打情骂俏,然后、然后……”

兰旭紧锁着眉头,听到这里,并无不妥——大雍风气开放,民间小夫妻新婚燕尔,黏糊一些,无可非议,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可顺儿“然后”了半天,轧了脖子的鹅似的,兰旭心中越发不安,没好气地催促道:“然后什么?!”

这时晏果怯生生地来了一句:“爹,花哥哥说,恩爱夫妻都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从来没见过您和娘这般亲密过……”

兰旭心神一颤,算是明白这俩在犹豫什么了,对花时的恼怒渐渐浮到面色上,是了,那小子最会插圈弄套,可挑拨到了他头上,让他在恼怒之余,更多了一层失望,罢,是他有眼无珠信错了人!

兰旭将空洞的眸色藏进冷峻的面容里,眼前晏果有畏惧有好奇,期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兰旭不由得心疼起儿子来,他的儿子,生来便背负了太多原罪,他在一天天长大,懂得的道理越来越多,自己还能护他到几时呢?

迎着晏果的目光,兰旭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身在皇室,享尽荣华富贵,相应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皇家脸面,不得逾矩,自然与民间夫妻有别。”

晏果莽头莽脑地道:“不在外头亲密,在家里头也不行么?”

兰旭语塞,半晌道:“我们要以身作则,循途守,不管家里家外,都不可有半点儿懈怠。”

“馄饨店里一家家的,父母还给孩子吹馄饨……可是我和娘,还有爹,都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胡说,怎么没有?逢年过节的时候——”

“逢年过节都是在宫里过的,桌子上除了我们仨,还有一大群人呢!”晏果嘴巴撅得能挂个油瓶,眼圈泪汪汪的,“爹,我就想我们一家人能一起吃个饭,就我们仨,没别人。”

兰旭心一软,朝他招招手,晏果抹着眼泪凑上来,兰旭把他拉到身前,握住他的手,说道:“吃个饭还不简单,等哪天你和你娘不进宫,爹又回来得早,咱们三个凑上一桌儿,这回满意了?”

晏果点点头,噙着泪花,嘴巴扭出个笑来,却怎么瞧,怎么心事重重。

……………………………………………

从晏果住处出来,兰旭憋了满肚子火没处撒;他冷着脸径自进了花时的院子,却见花时只身背对着月亮门,坐在石桌前痴痴发呆。

兰旭放重脚步,朝他走近,花时耳朵一动,回过头来,看到兰旭阴沉的脸色,自谑一笑:“哦,兴师问罪来了。”

“为什么要和果儿说那些有的没的?”

“你明知故问。”

听到这滚刀肉般的回答,兰旭一股急火窜上天灵盖,一字一句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果儿牵扯进来!”

花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不爱公主,但你很爱你儿子,是不是?”

“与你无关,我警告你,如果你的歪脑筋敢动到果儿头上——”

“兰旭,我没那么下作。”花时平静地打断他——兰旭忽然意识到,这是花时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但是你得允许我忌妒。”

兰旭忽然生出一股引狼入室之感,他喜欢花时,喜欢越深,失望越大,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想过主动赶走他:“花时,今天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喜欢你,就像喜欢晏果一样,你对我的喜欢,也是对亲人的喜欢,不是别的。”

花时神色淡漠,听他说完,冷笑道:“我只是没爹没娘,不是没脑子,我想,再怎么爱自己爹娘,也不会想上了他们的,不是吗?”

“你——”

“你可以不接受,但也别管我,摆好自己的位置,别越界了。”

兰旭霎时面红过耳,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花时拿眼角睨他,嘴角一:“我实在奇怪,你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大姑娘似的,这么爱脸红。”

“胡闹……胡闹!”

花时浑不在意,笑意更深:“兰旭,你记着,下次把别人当儿子之前,最好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当你儿子。”

说罢起身回了卧房,留兰旭在原地方寸大乱。房门堪堪关上,花时眼底再藏不住刻骨的恨意:他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岂会任兰旭几句好话哄得晕头转向——他不是没给过兰旭机会的,但兰旭不但没有认出他,更不记得兰爻。所以他才不稀罕什么“一样的喜欢”,要做,他就要做独一无二的那个,如此这般,最后对兰旭的打击,才真正的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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