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既然替他出头,这几天他的差事,就由你顶上。”
伍九是趟子手,那林镖头是要提拔他做趟子手了。兰旭回了句“是”,出了堂屋,和一瘸一拐的伍九打了个照面,不由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官差还没来啊。”
伍九没回话,林镖头也出了来,看了伍九一眼,转身朝镖局大门走去,伍九愁眉苦脸地指指林镖头的背影,跟上前去。兰旭脑筋一转,便了然:官差没来提审,林镖头犯不上上赶着自打脸,把伍九送去府衙,那就是去黄家赔罪了。
天马镖局的面子,狐假虎威的官府都不给,要是黄家给了,那便很有意思,说明天马镖局与盐商有生意往来,都不想撕破脸,镖局无非让渡些利益。
一方面与盐商有染,暗地里又和贩卖私盐的无记业勾搭……
到了晚上,伍九被抬了回来,打得不轻——这林镖头比兰旭下手狠多了,但能回来,证明与黄家和解了,伍九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受皮肉之苦。
兰旭任劳任怨又伺候他一宿,这次伍九臊眉耷眼的,生出了良心,趴在床上哼唧:“我听林镖头说了,上次你打我是为了救我,你怎么不早说呢,又不是没长嘴,害我误会你,现在除了道谢,还得道歉……”
兰旭打着哈欠,给他擦完药,说道:“你要真谢谢我,就闭上嘴,让我睡一会儿。”
伍九看着他,钦佩道:“你居然不要求什么回报,行,你这人能处,以后你就是我伍九的兄弟,有什么事儿知会一声,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
兰旭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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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旭顶了伍九的差事,往隔壁县送了两趟药材,来回不过一天一夜。倒是跟伍九闲聊时,得知他出身上黎村,那里的村民世世代代是盐民灶丁——盐民和盐商都是世袭,生下来就注定了一辈子。盐商去井区收盐、到引地卖盐,来回基本都找天马镖局保盐镖——“上次姓黄的狮子大开口,要林镖头抹三成的利,林镖头当然不同意,单给黄家抹,其他三家怎么看?不定怎么找麻烦呢,”伍九坐在桌子上吃点心,絮絮叨叨,“后来,我听说,林镖头答应免费给他出三趟镖,不限种类。嘿,你说,我居然也值三趟镖。”
伍九吃东西掉渣,又馋嘴儿,好在勤快,知道自己掉渣的毛病,每次吃完东西,都会把屋子打扫干净,因此兰旭能够容忍他,还经常给他带些点心酱肉,伍九受了小恩小惠,更对兰旭推心置腹,越发碎嘴子,啥话都藏不住。
兰旭敷衍两句,他现在龙困浅滩,急需立功,获得林午阳信任,让他接触盐镖。
这时,天边飞来一只鸽子,落在窗框上。伍九伸长了脖子,见这鸽子羽毛丰饶,很是喜爱,便把手里的桃酥掰成小块,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鸽子也不怕人,大方地等他放下,啄食起来。
兰旭看着鸽子趾爪上的一抹金色,不动声色地起身出门。伍九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打壶酒,回来给他带酱肉。
伍九美滋滋地打发他快去快回。兰旭出了屋,心情愉悦——
许仕康到湖州了。
第三十六章
湖州的夏夜潮湿炎热,天黑得晚,人们富裕悠闲,一入了夜,露天的书馆茶馆座无虚席。
兰旭手里提着酒和酱肉,走在小路上,前方不远转过大道,就是湖州驿站。许仕康就任湖州盐政,带着下人随从随行,朝廷给了半个月的路上时间,没想到许仕康风风火火,率亲信走水路,只用了五天,先一步到了湖州。
盐院大人的官邸还没拾掇出来,只好委屈许仕康先下榻驿站。兰旭算着时辰,明了许仕康才落了脚就联系了他,更是不敢怠慢,路过驿站时,一张裹着石子的小纸团打到他的手背,然后滚落在地。
兰旭放下酒坛,假装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再拎起酒坛时,顺手将小纸团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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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西陵渡口外,耳根清净地,兰旭从后门进了一家打烊的茶馆,在掌柜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兰旭推开包厢门,许仕康目光如炬,定在兰旭脸上,待兰旭坐到对面,展颜笑道:“瘦了不少啊。”
边说着,边倒上茶。兰旭乍见故旧,心中激荡,想到这些日前狼后虎,周旋引久,不得松懈半分,不禁有感而发:“你终于来了。”
许仕康道:“需要我帮什么?”
兰旭单刀直入,先说了朝廷有无记业的奸细,又说清了天马镖局和四大盐商、官府、无记业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些不过冰山一角,其中盘根错节,牵一连二,皇上又要银子,又要闹大,我担心会打草惊蛇。”